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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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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双夫人太息:

    “关郎他……有他的苦哀,你继续看卞去,便自然会明白的……”

    看下去?沈牧并不反对。坦白说,在这个早已安排的幻境中,他惟一可干的,也仅是继续看下去。

    使罢倾城之恋的关羽,似乎并不如他旗下的精英般高兴;正当一众精英在欢呼要之际,正当周遭充他无数赞美与奉承之际,关羽,却猝然徐徐的步近那个被他撤底消灭了的城,看着那被奇迹地夷平的平地,他并没有丝毫笑容。

    遽地,他颓然跪倒地上,只是以手中的青龙惬月刀支撑着身子,两行热泪,已自他的双目中源源流出……

    场中一干人等眼见主帅流泪,霎时不敢造声,噗若寒蝉,四周顿呈一片肃杀。

    沈牧亦为之一怔,他万料不到,这个看来雄纠纠、气字轩昂的盖世英雄好汉,居然会在战场上淌……

    千古江湖,并不是一个给人落泪的地方;战场,更不是一个适合落泪的之地。

    战场,只宜见血,不宜见泪。泪,仅会留给牺牲了的烈士家眷,就让那群侍在闩中的妇孺去——洒!他为何会流泪?沈牧朝关羽所跪的地方瞥去,赫见在那片被夷平的地面上,居然还残留着半边婴儿的尸体,是左半边;而在婴儿尸体之畔,还有半截女人的尸体,也是左半边;显而易,这女人是婴儿的娘亲。

    母子俩已血肉模糊,不过在那女人仅余的半边脸容上,仍残留一丝异常关疏的表情;她在濒死之时,想必仍在竭力保护自己的婴孩;可惜,母爱的力量,始终还是不敌倾世之恋的无敌力量,她与她的骨肉,最终齐被分尸,肠穿肚烂,死不瞑目!场中除了这双母子的尸体,例无别的尸体;可以推想,在倾城之恋之下,这女子与婴儿,只是极为意外地能幸存半截尸体;城中其余人等的遗骸,早已与这个城一起消失,灰飞烟灭……

    沈牧看罢这幕令人触目惊心的惨剧,他似乎逐渐了在羽的心情了,道:

    “所以,为了这个缘故,他便永不再用倾城之恋?”

    “是的。”无双夫人黯然回应:

    “关郎当初苦思苦练倾城之恋,本为平息战乱,让神州人民得到太平;惟是,他虽然知道自己所悟的倾城之恋会盖世无敌,却始终未知它会如何无故;盖因这招的威力已凌驾于他所知的范畴内;如今,他第一次使出倾城之恋,方知道此招的可怕;他想不到,本来以平息战祸的绝世奇招,会带来如此多无辜者的死亡;所以他发誓,若不能想出如何把倾城之恋用于正途上,纵命名他被重重包围,纵使他身陷险境,他也绝对不会再用。”

    听至这里,沈牧方才明白何以在历史中,关羽曾不幸给孙权与吕蒙的毒计所擒,而仍不使用倾城之恋来脱险了,原来只因为一个誓言……

    沈牧道:

    “倾城之恋既是创自关羽、他为何却不知它的真正威力?”

    无双夫人解释:

    “世上一众色世奇招,除了须经者使出,许多时候,都是借助大自然的奥妙力量而成;而大自然的力量,却往往超越了人所能预知的范畴;尽管是悟得奇招的人,有时候也无纵知道自己所悟的奇招,威力的顶峰会达至什么境界……”

    “关郎自悟得倾城之恋以后,也仅知那是一式将会万世无敌的绝招;所以适才他举刀,也只是预期这一招大抵会把那个城绵十数里的城墙一下子轰碎,这已是在他知识范围之内,所能预知的无敌极限。他却万料炒到,倾城之恋一经使出,竟然把整个大城撤底消失……”

    “他所预期的只是以招破城,再行攻入,却并不是要把此城整个毁城……”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一招,威力竟尔超越了悟招者的知识以外!或许,适才所见的一幕,也仅是倾城之恋的部分威力,它的真正威力,尚未至极限……

    可惜的是,这一招,已没有机会再在历史上出现,也役有机会发挥它犹未发挥的巅峰威力……

    一念至此,沈牧只感到不寒而栗:

    “既然他在悟招时也未知此招将会拥有的威力,何以又把此招取名为‘倾城之恋’?倾城之恋四字,听来相当温柔,欠缺霸气与杀伤力,根本便无法与此招空前强大的力量相配!”

    “其实——”无双夫人答:

    “关郎在悟得此招之后,一直也未为此招命名;不过自他第一次使出这一招后,他才把这招名为‘倾城之恋’;‘倾城’的意思十分易于理解,相信适才你已看清楚它把整个城倾覆的威力了……”

    “但,恋呢?那个‘恋’字,又是什么意思?”

    “恋?”无双夫人暖暖一笑:

    “那个恋字,并不是指一段恋情,而是关郎为了纪念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唤作‘恋儿’的女人。”

    “恋儿是谁?”

    无双夫人答:

    “恋儿便是我,我虽被世人称为‘无双夫人’,但我真正的名字,唤作——”

    “独孤恋儿!”

    语声方歇,围绕沈牧的景物又再骤变;这一次,他竟然在一个相当雄伟的大城内,城门上还刻着三个大字——独!孤!城!“独孤……城?这里是……”

    无双夫人道:

    “这里本来便是我出生的地方,亦是我与关郎结发之地……”

    “我的父亲,也就是此城的——城主!”

    原来无夫人的父亲是这个独孤城的城主!沈牧陡地记起,梦曾说无双夫人本来便是无双城的始祖,无怪乎无双城现今的城主也是复姓“独孤”无双城的无双二字,大抵亦是从无双夫人的名字得来;然而无双夫人这个无双尊号;又是从何而得?就在沈牧思忖之间,那些独孤城的景物,亦开始不断的飞逝,过去,他终于瞥见一男一女正在向一个貌甚慈祥的男人跪拜;这一男一女似在成婚,男的一望便知,是关羽、那女的,正是更为年轻的无双夫人!沈牧又听见周遭无数城民对无双夫人的赞美声,从这些赞美声中,他逐渐明了何以她会被唤作无双夫人了……

    看罢无双夫人与关羽一幕幕的前尘,沈牧亦不免私下戚然,此时无双夫人的声音复在他四周迷离地回荡:

    “在明白战争的残酷后,关郎本不欲再涉战事,惟最后还是为存与刘备结拜之义而赴沙场:身为他的女人,眼见了英雄重义,我根本没有理由阻止,也不想阻止,只是,后来有些变化,却是连我也始料不及……”

    “连你也始料不及?那又是什么变化?”

    无双夫人苦涩的道:

    “那是一个女人最害怕遇上的变化……”

    说话之间,沈牧四周的景物再次急剧转变,这一回,他居然在一个满是药瓶的药庐之内,庐内还有一群官兵打扮的汉子,他们都在围着两个人——一个红面的男人与一个年逾六十的长者。

    那名红面男人,一看便知,正是关羽;而那个长者却是满脸样和,气派雍容,虽作布衣装扮,惟仍掩不住眉目间那股挺拔之气;这个长者,看来亦绝非泛泛之辈。

    在二人身畔围观的那群武官应是关羽属下,且有一个正与关羽对奕:关羽似乎在沉思自己的下一着棋子,神态从容而镇定,但沈牧已瞥见,原来那名长者已把关羽的皮肉割开,皮肉之下的骨头却已发黑,那名长者遂以小刀把关羽骨头上的黑色骨质慢慢刮去,那种骨头给小刀刮动的“咯吱咯吱”响声,听得在场所有男子汉无不心寒!这幕情景多么似曾相识,沈牧见之已不由忘形呼道:

    “是……刮骨疗毒?”

    无双夫人道:

    “一点不错!正是历史上著名的刮骨疗毒!那一年,关郎身陷敌阵五百箭手之中,惨中毒箭,遂邀名医为他疗伤……”

    “那——”沈牧更为震憾:

    “现下替关羽刮骨的长者,岂不正是一代神医——”

    “华佗?”

    “正是。”无双夫人并没否认。

    沈牧暗暗咋舌,没料到在这个虚空幻境内,他不仅看清楚历史英雄关羽的真面目,还看见一代神医华忙的真面目;而这华伦,亦没命名沈牧失望;中国千古以来的一代神医,举手投足问的气度固是不同凡响,惟华佗眉目问所流露的慈和,反而是沈牧最欣赏的:这位中国著名的华大夫,凭其眼神看来,定有一颗侠骨医心。

    沈牧道:

    “夫人,你要沈牧看这幕刮骨疗毒,难道……你最害怕遇上的变化就在其中?”

    “猜对了。”无双夫人轻赞:

    “你可看见人群中有一双眼睛?”

    一双眼睛?沈牧心想,这里有一大群人,怎会仅得一双眼睛?无双夫人怎么每次说话时,总是那样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聪明的男女每在说话时,总爱故作高深?不过他很快便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当他凝神朝围观关羽的群众一望,他遽地发现了一双眼睛,一双十分出众的眼睛!这双眼睛异常美丽,简直可与无双夫人的眼睛媲美;沈牧早例应该发现这双眼睛,他没看见这双眼睛,或许因这双眼睛在人群之后……

    人群最后!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美貌与无双夫人不相伯仲的——她。

    她一直站在一众武官之后,一双美丽的眼睛斜斜的、默默的瞄着正被刮骨疗毒的关羽,与及他那一脸的气定神闲;她的眼睛仿佛在流露着一股欣赏之色,一种……

    情意。

    面对如斯剧痛仍能镇定如常,滴汗不淌,眉头不皱,如此铁挣铮、顶天立地的硬汉子,试问又有那个女儿家不对他另眼相看?芳心暗许?沈牧愈看愈觉不对劲,问:

    “这女子看来仅是二十上下年纪,她是谁?”

    无双夫人无奈答道:

    “她是华伦独女——”

    “华恩。”

    “也是我一生中惟一的一个情敌!”

    “情敌?那即是说,关羽也对她有意?”沈牧颇感意外。

    所谓情敌,当然便是自己的情人心中另一个人;倘若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那这个人根本例不算是情敌。

    虽然是男女私事,惟无双夫人亦不避讳,直言:

    “关郎……他……不得不对她好。”

    “何以他不得不对她好?他早已有你,分明是有妇之夫……”沈牧继续追问下去。

    “他不得不对她好,只因为她对他实在太好,你可知道,关郎所中的箭,淬了什么奇毒?”

    对于无双夫人淬地岔汗话题,沈牧并不以为意,他随即问:

    “他中了什么毒?”

    “三日勾魂!”无双夫人答:

    “这种奇毒可在三日内取人性命。”

    沈牧道:“他既然己得华佗刮骨疗毒,似乎不用担心。”

    “不!情况还是令人忧虑的;华伦这次为他疗毒,仅能止毒于一时,仍未能把毒根除,只是把关郎的性命延长两天而已;而关郎纵使神功盖世,在刮骨疗毒后亦陷于昏迷……”

    “但,难道除了等死之外,便无其他办法”

    “办法还是有的!据说要治‘三日勾魂’,须以处子之身解之……”

    江湖人永恒都是这样有趣;不同门派的用毒高手,所用的毒各有解毒方法;有些仅以解药便能解救,有些则须一些奇怪的方法来把毒驱除;以处子之身解毒己是屡见不鲜,还有以处男之身解毒的,只不知若中毒者又是男子的话,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沈牧沉吟:

    “处子……之身?啊,我明白了……”

    不愧是神风腿沈牧,一想便给他想明白了,他对无双夫人道:

    “这位华恩姑娘既对关羽有心,又见他身陷死亡边缘,当然不会见死不救,所以,她一定会在他昏迷时……”

    他没有再说下去,惟无双夫人己心领神会:

    “你猜对了。这亦正是关郎在苏醒后,不能不对她好的原因。”

    “所以自此以后,你便是多了一个情敌?”

    “当初我确是因此事而烦恼了一段日子,后来总算想通了。毕竟,若关郎真的毒发而死,我便会撤底的失去他;而他最后给华姑娘所救,我虽然会失去半个他,也总较失去整个他为佳……”

    说着说着,无双夫人的声音更是沙哑低沉;其实一个女人,妥从容自若地把自己心爱的男人,让出一半给另一个女人真是谈何容易,而这个男人纠缠于两个女人之间,一个为情,一个为恩,更是惆怅,若不堪言……

    沈牧道:

    “于是,你们便一直保持着这段三角关系?”

    无双夫人温然的答:

    “我别无选择!若关郎真的为了我而不顾华恩姑娘,我更难以心安;幸而华姑娘仍居于华佗大夫居所,我和她才可尽量避免见面,免生尴尬;可惜,尽管是这段尴尬的日子,也没维持多久,便要结束了……”

    “难道华恩终于离开了关羽?”

    “不!华姑娘对关郎一往情深,又怎会离开他?只是,关郎他……他终于也要离开我们了……”

    一语至此,无双夫人的声音听来竟渐哽咽。

    沈牧暗付,既然好不容易才能令一男二女和谐相处,到头来何解他还要离开她们?固中可虽有隐情?正当沈牧思索之际,周遭遽地急旋起来,一幕幕的前事,又如烟云般汹理同……

    却原来,无双夫人对于爱郎为情为义,连番出战,本是从呼奈何;然而有一次……

    有一次,她夜观星象,但见天上极北之位的一颗红星逐渐黯淡下来;自古以来,无论上至九五之尊,下至民间百姓,尽皆笃信垦象;他们甚至认为星的诞生与殒落,正是代表着历史伟人的生死。

    无双夫人向来精于五行术数,擅观天象,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因为那颗红星唤作“武星”,她曾仔细推算,这颗星所代表的人物,正是她的丈夫——关羽!其时刘备等众又再与吴国孙权的属下陷于苦战,刘备力邀关羽出征;义兄有请,关羽固然义不容辞,可是,向来从不阻止他的无双夫人,这次也不得不出言阻止。

    讵料关羽去意甚坚,无双夫人拿他没法,惟有不惜硬着头皮往求华恩,希望她能与自己一起劝服丈夫,殊不知华恩劈头第一句例对她冷潮热讽:

    “无双夫人,你是独孤城内最有智慧的人,何以今日却如此纤尊降贵,卑躬屈膝,向我这个大夫的女儿委婉哀求?你究竟知羞不知羞呀?”

    所谓“情敌见面,份外眼红”,无双夫人虽念在华恩对关羽有救命之恩,而不计较这第三者的存在;但并不代表华思不计较!华恩毕竟年纪较轻,而且女人面对这些感问题往往都是如此,总有翻江倒海醋意;

    华恩对无双夫人多番奚落后,终于还是严词拒绝了她,理由是——她不信!无双夫人只感到百般无奈,其实在这件事上,她已尽心尽力,难道……真的天意难违?要死的始终也会……?关羽临别之日,不知因何缘故,他似乎也暗自有些忐忑,故把倾城之恋这一招的秘复留给无双夫人,并道:

    “娘子,倾城之恋是一式无敌奇招,它的无敌能达至何种境界,对我这个创招者来说,依然是一个谜!在未能想出如何把这式奇招用于正途之前,我已发誓再不使用此招;然而此去……此去我不知何故有一股不祥预兆;娘子,如今我便把倾城之恋的秘籍留给你,你是独孤城内最有智慧的人,也是刘备大哥口中,可与孔明兄一比的“女诸葛”,只要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想出如何把倾城之恋善用。”

    这番临别之言真是不好兆头,简直就像遗言,无双夫人当下泪下如雨,啜位:

    “关郎,既然你……自己……也……有……不祥……之感,何苦……还要……送死?关郎,请你……依我……一次,留下来……与我……一起参……详……倾城……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