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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缘!”

    阿铁低呼一声,翟地一坐而起,他终于从昏迷中惊醒。

    然而经历适才的一场惊梦,梦醒后的他,可还知道如今自己身在问处?横眼一扫周遭,尽是四面黯红的砖墙,每堵砖墙皆有一个小窗,这里是……

    最可怕的是,他背上的雪缘早已不知所踪。

    阿铁飞快步至空旁,望出窗外,凭窗外似曾相识的景物,他立时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了。

    这里是……雷峰塔顶?”阿铁沉吟着,接着他便听到一个回答:

    “不错,这里确是雷峰塔顶。”

    答他的人,声音冷静而平和,是一个他认得的声音。

    他蓦然回首,只见一个人正站于门边,一头长发恍如在半空顿止了的清风。

    这个人本是一个阿铁熟悉的人,可惜如今已是一个他不复记得的人一沈牧。

    “是你?”乍见沈牧,阿铁看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问:

    “你为何把我带来这里?”

    “因我相信,神将为要杀你,现已于西湖各处搜索,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铁道:“也许是的,不过神将并不蠢,他可能早已想到雷峰塔是我们最佳藏身之处。”

    沈牧笑了笑,那是一种与人斗智后获胜的笑,他道:

    “他真的不蠢,他第一个搜的正是雷峰塔,我是乘他离去很久后,才把你带来塔顶的。”

    阿铁微微一愣,没料到这个曾是他师弟的俊逸少年沈牧,心思竟尔如斯缤密、周祥;俗话有云:好看的人大多中看不中用,脑袋空白,这句话在其身上似乎并不合用。

    “既然是你把我带来这里,”阿铁道:

    “那最后把我踢昏的一腿,也出自——你?”

    沈牧闻言脸上泛起一阵腼腆之色,惟直认不讳:

    “不错,那一腿是我踢的,但那一腿,是逼不得已的一腿……”

    阿铁牢牢的凝视沈牧,冷然不语,良久良久,方才吐出三个字:

    “我明白。”

    是的,他明白!若是换了是他,他也会那样做……

    只是,为何此刻他声音中却隐隐透着一丝哀伤?是因为雪缘终于无法可救?抑或因为他深感惭愧?他连一个尽心尽力为自己牺牲的红颜也无法救活过来?惟纵有哀伤,他还有一个问题不能不问,阿铁道:

    “我背上的人如今在哪?”

    沈牧刚欲张口回答,背后却遽地有一个人代他回答:

    “她,在我这儿。”

    阿铁顺着声音出处一望,但见神母已抱着雪缘缓缓步进门内;雪缘脸上,依然裹着白巾;这条白巾,似乎一直未曾揭下过。

    神母徐徐的步至阿铁跟前,轻轻把雪缘交至阿铁手上,道:

    “阿铁,你已昏迷一夜;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会为雪缘裹着白中,但未经你同意,我与你师弟沈牧始终未有把白巾揭下……”

    “只是!这五年来发生在你身上的种种经历,还有二神官、阿黑、徐妈和雪缘等人与你一切,我已经全给沈牧说过了……

    神母言毕斜眼一瞟沈牧,沈牧也道:

    “不错。云师……不!阿铁,我已经甚么也知道了。想不到,世上真有这样一个痴情女人;无论如何,我定会尽所能帮你……”

    阿铁听后似乎木无反应,也没有掀开雪缘头上白巾的意思,只是默默的瞧着自己抱在怀中的雪缘。

    过了片刻,他霍地抱着雪缘,举步欲踏出门外。

    沈牧一愣,连随一手搭着他的肩,道:

    “阿铁,你要去哪?”

    阿铁的态度又回复一片冷淡,也没有回看沈牧一眼,仅是漠然的道:

    “找神将。”

    此语一出,不独沈牧怔住,就连一旁的神母也忍不住道:

    “但你此际根本敌不过手持孟钵的神将,你只有送死!”

    阿铁依然没有回头,只道:

    “我,就是要去——”

    “送死。”

    明知送死还是要去,神母不由得愕然问:

    “阿铁,你为何要去送死?”

    “因为,神将恨我。”阿钦始终背着二人,未让他们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相信在此世上,神将最想吸的脑浆,是我的脑浆……”

    可不是?世上有甚么事,能比亲口吸掉自己情敌的脑浆更为痛快?若阿铁自动献脑,神将怎会客套、抗拒?阿铁道:

    “我曾以自己脑浆宋交换雪缘一条命,希望神将在泄愤后以孟钵把她救活过来。”

    “但,”沈牧道:

    “神将凶残成性,他未必会如你所愿……”

    神母却打断他的话说:

    “不,我相信神将亦非食言反悔的人,只要阿铁铁肯献上性命,他一定会如言救活雪缘,只是——”

    神母说时一瞄阿铁的背影,道:

    “阿铁,你根本不必这样做。”

    阿铁没有说话,他在等神母说下去。

    “因为你这样做纵能救活雪缘,但届时你又再度死去,如此的生生死死,到头来她尽管可再获长生,却失去了你,她更生不如死……”

    神母所言并非虚,不过阿铁却又有他自己一番见解:

    “神母,你好像忘了一点。”

    “那一点?……

    “你忘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哀伤;即使雪缘活过来后会很痛苦,但她既可长生不死,也许痛苦了一百年后,她便会渐渐把我淡忘,不会那样痛苦……”

    这真是一个惊人见解!一旁的沈牧闻言亦不禁暗暗泛起一阵感触,他突然记起其父聂人王因其娘亲抛夫弃子他去,而痛苦得半疯半痴;这种因与至爱别离的痛苦,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易忘记,但经过一百年,甚至一千年后,这些痛苦真的会被淡忘?没有人敢肯定!因此神母仍是道:

    “时间确能冲淡一切的哀伤,惟仅止于冲淡,却不能撤底抹去一切的哀伤。除非你认为雪缘对你的情浅薄易变、否则若是情真,纵使过尽百年千年万年,她或许仍在悼念着你,仍在渺无止境地痛苦……”

    这句才是真正符合情理的话!不过阿铁犹在坚持:

    “无论如何,我非去不可!”

    神母轻斥:

    “阿铁,别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阿铁终于勃然回首,冷冷的盯着神母,反问:

    “神母,你可知道,我为何为雪缘蒙上白巾?”

    神母不语,沈牧也不语,因他俩均知阿铁有话待说。

    阿铁果然道:

    “就在我求你教我救她的那一夜,雪缘她……”

    “突然变成这样!”

    语声未歇,阿铁已蓦地一把扯下雪缘的白巾,神母与沈牧立时朝她瞥去,一瞥之下,二人当场为之瞠目结舌!目定口呆!怎会这样的?难怪阿铁会如斯急着救她了!原来……雪缘竟已变成这样?触目所见,雪缘一头本来乌亮的如云秀发,赫然已变得如冰雪般白:一张白王般的美靥虽然看来年龄依旧,惟却苍白如霜;最可怕的还是,她两只本来纤细柔滑的手,如今居然一片拓干,宛如是一双一一老人的手!神母怎看下不由得极度震惊的低呼一声:

    “这……这是……”

    “死相!”

    死相?骤闻这两个不祥的字,阿铁随即一望神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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