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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章 他们没有看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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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夜里,街巷里打斗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徐风破墙而出把激烈的声响推向了高潮。惊动了贫户区里的野狗,一犬吠,百犬吠。片刻间狗叫声就在这一片陋巷中此起彼伏。

    街边的几家住户被打斗声惊醒,窗户吱呀一声打开,当看见月光下,冷冷站着的三个人,又吱呀一声迅速合上。人们即使醒着,也没有出来,两个胆大的少年,将门窗开了一条缝隙,藏在后边偷偷窥视着街巷中的动静。

    徐风突然想起在两界河的粮船上,荆七和他说过,他就生长在这样的贫民陋巷。

    在这样的陋巷,所有的矛盾和仇恨都沉在水面以下。因为人命太贱,贱到浪费大夏帝国官僚机构的时间。这样的陋巷一个人横尸巷尾,只有亲友邻里的两声哭泣,片刻后就被埋在东郊的乱葬岗上,街巷马上恢复往日的热闹或平静,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微臭味道仍然漂浮在空气中,吵吵闹闹的平凡人生继续着蜗居的生活。

    在这样的陋巷里,徐风以怪异的动作将剑尖抵在师妹的下颚。这里是人最薄弱的地方,也是动手最快,让人死的最透的地方,只要场间稍有异动,黑剑就会插入软泥一样从下而上贯穿下颚,刺入头颅。

    师妹没有经历过什么残酷的杀戮,当被凝成实质一般的死亡牢牢锁死,黑剑冰冷而嗜血的寒气从下颚清晰传来,道心就开始涣散,眼神渐渐由茫然变成绝望,一个强大的修道者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寻常的弱女子。

    看着师妹冷厉中透出绝望的眼神,师兄脸上现出一股悲壮的愤怒。在他看来,这场诛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好!今日就与师妹一起横尸在这污水满地的贫民陋巷吧!他准备挥剑杀人,然后自刎以谢师妹这么多年的追随。

    在撞破墙壁的时候,徐风本可以直接逃走,但是他没有信心逃过师妹的追杀。死在一个女人的剑下,远不如眼下的局面对自己有利。

    江湖儿女常生死,一剑送出两绝情。

    看着师兄太阳穴微微隆起,师妹知道他在准备最后的杀招,绝望而深情的眼睛闪出一行热泪,滴在徐风的手背之上。

    “何必!”徐风突然说道。

    “何必?”师兄冷静而略显茫然的问道。

    徐风曾见过两人在黑风镇的花前柳下,也看懂了两人之间生死相依的感情,此情此景,心中毫无缘由的生出一种悲悯。

    心有所感的徐风,将黑剑在虚空中一划,闪到一丈开外,默然而立。

    绝望中的师妹骤然从死亡的牢笼中解脱,茫然而离奇的感觉让她呆立当场。

    紧张的气氛慢慢变冷,变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师妹突然对着师兄凄然一笑道:“师兄,我们走吧。”

    师兄拔下肩头的飞镖,随意丢在地上,平静的点了点头,在师妹的搀扶下毫无留恋的顺着窄巷离去。

    坑洼不平的陋巷,月光下两条长长的影子紧靠在一处。

    徐风全身骤然放松,一直强撑着的伤势尽数爆发,夜色中勉强盘膝坐下,直到天光微微放亮,才慢慢离开。

    远处街巷中的一道酒幡突然无风而动,一袭灰衣的白胡稳稳的出现在酒幡的顶端。看着渐行渐远的徐风。过了很长时间,终于摇了摇头,长袍一振,如一只啄食的灰鹰隐入前方街道之中。

    欣赏着月夜下的厮杀,让白胡心中一阵激动。大夏王朝,不,整个大陆,有谁见过一个尚未入门的少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挫败两名天启境的修行者!

    然而,外人看见的终究只是浅薄,只有在急迫的生死之间,才能体会到战斗的艰辛难熬。徐风最大的长处不是修行,也不是战斗,而是学习。能够取得这样的战绩,是黑风镇一别的刻苦钻研,反复揣摩。徐风不仅从对手身上学习,也受到荆七的许多启发。今日一战,少了点六尺巷一往无前的激昂和坚毅,更多的是类似荆七的冷酷和简练。隐藏和击杀没有半点犹豫,一气呵成间,融入自己精准的计算,这种控制情念,让自己变成杀戮机器的感觉,很冷。冷的让他差点一剑贯穿师妹的头颅,幸好热泪打在自己的手上,让徐风从生死的冷厉之间找回一丝温暖。

    都说修行者得大自在,然而修行者依然逃不过宗门师兄,鲜血和仇杀。大自在绝对不是绝望的牺牲和无助的眼神。仙魂门这样没有信念,强者独尊的鬣狗道门,绝不会放过违反掌门命令的门徒,等待这一对师兄妹的除了死亡,就是逃亡。

    但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死亡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

    黎明的街巷,已经有早起的人家升起袅袅炊烟,夜色将尽,生机再次降临人间。师兄妹二人已经走出东区的陋巷,来到仙台城的郊区。

    春风,绿柳,草地还有清晨的薄雾,一旦做了决断的人,心情是如此轻松,盯着东方高远的天际,师妹长抒一口气,她知道,再过半个时辰,新的太阳将要从哪里蓬勃升起,热情的照耀着世间万物。

    有飞鸟鸣于晨间,一柄银制的短刀如清风一般拂过二人的脖颈,直到临死之前他们脸上都是轻松的表情,没有来得及扭头看身后的白胡一眼。

    “你没有做的,我替你做了。”白胡默念一声,消失在略显清冷的郊野。

    他要看看徐风的本领到底有多大。杀了这对男女,他们背后的势力会很快找上门来,不论他们是谁,他自信徐风的生死都不在他们手上,而在自己手上。徐风太过出色,像这样的少年,只能为了更大的目标活着,只能为了大夏王朝的将来活着,并且是在众人围困中被自己救活。

    白胡曾对着远去的徐风摇头,在他看来,毫不犹豫的杀了这对男女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替那位名震大陆的公主在仙台管账多年,他习惯了极致的精细和毫无遗漏的完美。银库仅仅少了三两银子,他就想杀掉效力多年的文掌柜,在汪四海苦劝之下才善罢甘休。

    他居住的单独小院,一草一木都有自己苛刻的位置,一个误入院里的下人会无缘无故的死在门外,甚至一只踩倒花草的黑猫也会被银豆射穿脑袋。正如他用的银刀和银豆,总是纤尘不染,闪着亮银的光泽,好像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欣赏的。

    仙台城在清晨活了过来。大街小巷的买卖已经开张,城市间蒸腾的人气驱走了寒冷,早起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忙碌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虽然调息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只是支撑徐风能够站起来走路。凝聚着神念的剑气已经让徐风遭受重创,仙魂门刁钻凌厉的剑术也割破徐风的衣衫,身体上到处都是凌厉的剑伤,血已凝结,和衣衫粘连在一起,每走一步牵动衣服,都是钻心的疼。

    夜里飞奔到东区的陋巷也就用了一刻多钟,现在回来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疲惫间,他想起两界河岸慢慢行走的荆七,也许那个时候他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疲惫,一样困顿,一样痛苦。

    徐风好想有一张床,那怕在这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只要睡上一觉,就是天下间最美妙的事情。但理智告诉他,不能。他要继续走,一只走到自己住的地方,躺在自己的床上,才能睡的安稳。

    勉强睁了睁眼睛,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穿过钱庄前门,走到自己的屋里,摸到里间,抱着黑剑一头躺倒在床上。

    刚刚进入黑甜的梦乡,意识就被一阵嘈杂吵醒。好像是汪明明的声音,搞什么啊!房子上面怎么有个大洞!人呢!人回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