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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疯狂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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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斌看着地上的尸体笑了一声,起身来拍了拍袍子上的浮尘。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对于夏子琦的死没有多大的感触,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一个身份敏感的女儿,死亡是最好的归宿。

    经此一番,这件事情总算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他既完成了明圣帝交代他的差事,又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不可谓不妙。

    迈步至门前,夏斌敛了敛神色拉开房门,门外两个宫人还在候着,隔了一道门二人并不知道屋里发生过什么。

    “四公主已经去了,唤人来敛公主遗体吧。”夏斌整了整袖子,面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悲伤之色。

    两个宫人朝屋子里望去,只见那个曾经比六月骄阳还要肆意张狂的女子此刻浴血凄凉,没有丝毫的矜贵可言。

    世道好轮回,两人也不免唏嘘了几声,张罗着就下去办了。

    夏斌将夏子琦处理得干净利落,对尼姑庵里的人和其他人都只称作是夏子琦误食了有毒的菌菇,不幸暴毙身亡,误食有毒菌菇而亡的人年年都有,也并没有人在意一个废弃的公主去深究其死因。

    夏子琦的篇章便这样轻轻揭了过去,在长长的历史画卷之中,连一丁点儿墨迹也没有留下。

    夜色如许,星点罄娜。柔如轻纱的月光洒进雕栏的花窗之中,透过玉萝幔帐照在水嫣然闭目皱眉的脸庞上。她脸上有着惊慌之色,即便是在昏梦之中也发出喃喃呓语,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似乎是被梦魇困住。

    “不……不要……不要!”

    水嫣然发出低语,渐渐又变成了惊慌的呼叫,仿佛是梦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双腿也开始蹬了起来。

    “不要……不要喝下去琦儿……!”忽然的一声尖叫,水嫣然腾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额头密布虚汗从梦魇之中惊醒过来,不停的喘着粗气。

    水嫣然缓缓清醒了过来,睁开眼见到的是翊坤宫里再熟悉不过的宫殿,日日都见到的床幔却好像变得陌生一般,顺着窗外的月光一动一摆,所有的东西都像是与她产生了距离,仿佛天地万物之中,水嫣然只有孤身一人。

    “琦儿……琦儿……”

    水嫣然的脑海里冒出了夏子琦服下毒酒之后口吐鲜血的画面,那样真实地一如她的梦境,只要稍稍想起,便会心痛到浑身发冷。

    水嫣然从床榻上光脚踩着地板走下来,她疯一般地夺门而出,甚至连外衣也顾不得穿上,便是只身着中衣赤裸双足从翊坤宫一路往外奔走。

    水嫣然穿过长长的宫道,一路上宫人皆是为其驻足,他们不知一向矜重的越妃娘娘为何会披头散发地在宫里赤足奔走,也不知她为何面上染满了泪水。

    地面上粗糙的石砾摩得水嫣然足底满是小口子,丝丝血液顺着伤口流出,随着她的踩踏沾染得一路都是。

    水嫣然一路不停歇地跑到了绮罗园里,穿过那已经久久无人打理的荒院,水嫣然一步一步踏上生出了青苔的石阶推门走进了主屋之中。

    夏子琦极爱那些香喷喷的花卉,每到这个季节绮罗园的屋子里总要带上好些沾染着晨露的香花,可晃眼见这宫殿里没有了香花,没有了一丁点儿生气,有的只是刺鼻的尘仆仆的霉味儿和昏暗败落的形象。

    水嫣然抽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夏子琦对着梳妆过的台子,走到夏子琦小憩过的摇椅,走到她日日夜夜要就寝的床塌,抱着那已经生灰的玉枕霎时间哭地泣不成声。

    她的女儿真真切切地离开了她,从前她想过千万种景象,想过夏子琦远嫁他方思不得念不得的无奈,也想过夏子琦困在尼姑庵里日日不得相见的悲苦,可她没有想过不过是一月多的时日却已经天人永隔。

    “琦儿……是母妃对不起你……是母妃没有保护好你……”水嫣然哭得声嘶力竭,她凄凉的呜咽声在这了无生机的空旷宫殿里久久回荡。

    自从明圣帝下令废了夏子琦之后,这个绮罗园渐渐就搁置了,原先在里头伺候的宫人走的走散的散,诺大的宫殿既没有人来打理,也没有新主子搬进来居住,像是被明圣帝给遗忘了一般。

    而当水嫣然正生生沉溺在悲痛之中,宫殿的门却又被一双大手推动。

    那人踏着厚重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水嫣然,他的衣角绣着紫蟒八岐蛇,用孔雀金线刺绣的蟒蛇眼珠仿佛透出能够惑人心神的幽光来。

    “嫣然……”那人轻轻地唤了一声,有与他身形不相符的深沉嗓音。

    水嫣然止住了哭声,她的双睫上有莹莹泪珠在颤动,转过身来朝着那远远望定她的身影又生出了好些悲苦,哽咽了一声丢下玉枕朝着那身影奔过去手脚并用地打骂起来。

    “你这个骗子……你骗的本宫好苦啊,你还我的女儿!”

    水嫣然字字泣血,她分明记得夏斌口口声声保证夏子琦会平安无事,可是最后她仅剩的希望却在她眼前活生生地被碾碎,如同是将她的一颗心剖出来千刀万剐,再残忍地碾成齑粉。

    “你听我说嫣然……不是这样的……”夏斌好言好语地安抚着,忍住不耐烦与嫌恶将水嫣然从身上扶起来,定定地握紧了她的肩膀与之对视,在触及到她眼中的悲苦之色,夏斌也瞬间逼迫自己露出创痛至深的模样来。

    “琦儿的死我也很意外,你难过我又何尝不是,那是我是亲生女儿啊,我眼睁睁看着琦儿在自己面前死去,看着她向我露出求救的神情,我恨不得把自己的性命舍去将琦儿换回来……”夏斌深深地叹气着,又捶胸顿足地打着自己的胸口。

    “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了,让人掉包了掺了假死药的酒也浑然不知……”

    在听见这句话时水嫣然瞬间就抬起头来,抖着嗓子问道:“你说什么……”

    夏斌面露懊悔之色,无言半晌终于是垂着自己的心口痛声说道:“是……本来我已经为琦儿准备好了掺有假死药的特殊酒,只要她喝下去即刻就会陷入假死的状态,顺理成章地进行咱们的下一步计划。”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夏晟卿那个阉狗竟然猜到了我会在御赐的毒酒里面下手脚,已经提前让人把毒药抹在了酒壶的壶嘴上,饶是酒壶里头的酒无毒,倒出来也成了有毒……”

    水嫣然踉跄了两步,双瞳被惊痛和愤然然就。她全身无力地跌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之上,久久不能接受这般歹毒残酷的“事实”。

    夏斌知道水嫣然是信的,成功将毒酒的责任推到了毫不相干的夏晟卿身上,听着水嫣然惊愕过后不断从口中吐出咒骂夏晟卿的话语,又乘胜追击地补上了另一番话。

    “这个阉狗当真是歹毒之极,若不是他暗地里做手脚,现在琦儿早已经平安无事地在宫外的宅院里了。他和夏子矜那个丫头是如出一辙的坏心思,若不是当初夏子矜拦截了琦儿偷偷写着要给你看的密信交到父皇面前,父皇也不会知道琦儿做了错事而要取她性命,这一切都是他们二人所致,我终有一日要叫他们为琦儿偿命!”

    听到这里,水嫣然已经失去了所谓的理智,她抱着头厉声尖叫着,几欲泣血的尖叫声透过窗瓦,惊动了园里停枝树梢的雀鸟。

    “夏子矜……夏晟卿……本宫要你们血债血偿!”她疯狂地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又要往外头冲出去,却被夏斌一把抱住了腰身。

    “你这是要做什么!”夏斌沉下嗓子来质问,心中不由得嫌恶,难道她还嫌刚才赤足在宫道上奔跑丢脸丢得不够多吗。

    “本宫要去墨生园杀了那个贱人和那个阉狗,为琦儿偿命!”水嫣然疯狂说道,拼命掰开夏斌紧箍在腰上的手。“你不要拦着本宫!”

    “你冷静一些嫣然……”

    夏斌耐心劝说了一番,但水嫣然已经被仇恨冲昏了理智,势必要对两人杀之而后快,根本听不进他一句的劝说。

    “地底下太冷了,琦儿一个人很寂寞,本宫要把这两个人千刀万剐,送下去为我琦儿做牛做马!”

    水嫣然恨声叫嚣着,双眼已经被仇欲染红。

    夏斌的耐心在一次次的劝说无果后已经到达了,眼见着水嫣然还在不休不止地撒泼,他气上头来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只听见清脆的声音在宫殿之中响起,伴随而后的是水嫣然跌倒在地的扑通声。

    她呆愣愣地抚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右脸,抬起头来对上夏斌有一瞬间闪过狠意的双眼,立刻就又冒出了雾气来。

    “你……你竟然打本宫……”她咬着牙,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委屈与无处言说的脆弱之情全都涌了上来,在她的心头盘旋,化作另一把伤人的利刃。

    “害死琦儿的人在宫里头好端端地活着,好端端地享尽富贵,你不去为琦儿报仇,却拦着本宫去……夏斌,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