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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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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晋卿心里窝火,辛辛苦苦二十年,好不容易爬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离宰相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却遇上了这种麻烦事。科考舞弊,这可是大事啊,轻则丢掉官职,重处只怕要掉脑袋。

    苗晋卿精明得很,要想度过难关,只有死死保住李林甫,只要他的首席宰相不垮台,他才有一线希望。因此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只能按照李林甫的安排去做。

    找到宋遥,苗晋卿说道:“皇上明天要到花萼楼,对新招的进士面试,我们得好好的准备一下。”

    宋遥大惊失色,一下子摊坐在椅子上。连声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这头上的乌纱是保不住了。弄得不好,脑袋瓜子也跟着掉了。”

    苗晋卿说道:“你也不要太着急,此事由我一人承担,你什么都不知情。到时候,只管往我身上推。”

    宋遥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你说得轻巧,作为副主考官,我能不知情吗?当时我就提醒过大人了,可你不听,这下麻烦大了。”

    苗晋卿说道:“你也不要埋怨,这事是我做的,我一人担着。”宋遥说道:“可我知道这事啊,也脱不了干系。”

    苗晋卿说道:“那好,我们两人同进退,今天晚上不睡,尽可能的拿出对付皇上的有效方法,现在就上国子监,你负责乙等进士的试卷,我负责甲等进士的试卷,我们分头行动。”

    宋遥已经六神无主,怀疑的说道:“这样做行吗?这是积薪厝火,皇上要是知道我们还在做假,追究起来,又要罪加一等。而且是蓄意制造假象,知法犯法呀。大人可要想清楚,罪上加罪就是死路啊。”

    苗晋卿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做一次假是做,做两次假,也是做。已经做了一次,不在乎多少。李丞相叫做的,我们只有按他的意见去做。他的主张不会有错,出了事他会袖手旁观吗?”

    宋遥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团团转。搓着双手说道:“李丞相,李丞相当然好办了,他可以推得干干净净。”

    苗晋卿突然用严厉的目光盯着宋遥,宋遥心中害怕,不解的说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苗晋卿严肃的说道:“我们就是要让李丞相洗得干干净净,他越干净越好,那样我们才有可能逃过这一劫。”

    “唉”宋遥听懂了话中的含义,叹息一声说道:“真高明啊,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犯法,让我们顶罪,我们还要死死的保护他。”他摇着头与苗晋卿一起去了国子监,按照李林甫的要求,忙碌起来。

    李林甫也没有闲着,他连夜让皇宫的仪仗队召集起来,进行排练。皇上在华清宫,皇宫的仪仗队一直闲着,没有好好训练。为了让唐玄宗满意,不得不连夜训练。

    他知道唐玄宗喜欢大造声势,增加影响。虽然圣旨没有要求,他还是将仪仗队拉了出来,准备迎接皇上。

    新中选的进士都到了花萼楼,李林甫带着仪仗马队,沿着皇宫的西面城墙边缘的街道,向城北的方林门行驶,去迎接从华清宫回长安城的唐玄宗。

    唐玄宗辇车,刚刚进入长安城北的方林门,李林甫的仪仗马队就迎上去了。见到这样大的声势唐玄宗很高兴,笑着问道:“林甫这样做有何必要?”

    李林甫郑重的说道:“启奏皇上,朝廷选人,量才录用。皇上亲自考察新选中的进士,表明朝廷对读书人的重视,加上仪仗队更显庄重。”

    唐玄宗说道:“科考乃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之一,越庄重越好,但如果有人不按规矩选人,要以扰乱纲常论罪。”

    李林甫说道:“启奏皇上,科考的具体事宜由吏部侍郎苗晋卿负责,此人一向忠诚,办事干练,是有名的勤政廉洁之臣,不会有越轨行为。”

    仪仗马队很快就安排就绪,在宽阔的大街上排成四列纵队,雄纠纠气昂昂,乐师吹奏乐器,敲锣打鼓向花萼楼齐头并进。

    一切妥当之后,李林甫对唐玄宗说道:“启禀皇上,臣兼吏部尚书,负责取士,应该带领有关官员在花萼楼前迎接皇上,请皇上恩准。”

    唐玄宗挥动右手,高兴的说道:“去吧﹗”李林甫骑上马,急匆匆奔向花萼楼。从唐玄宗的话语里,他预感到有一个大的风浪到来。要赶紧安排好一切,度过眼前的难关。

    唐玄宗很高兴,有了这样一队仪仗马队在前开路,皇帝的辇车就更显庄严了。他对身边的高力士说道:“林甫越来越会办事了,这宽阔的大街上,如果没有这仪仗队,朕这皇帝的辇驾,也显示不出威风。长安城中的百姓也不知道朕去干什么?加上这等声势,人们都知道,我去花萼楼招见新科进士,重视科考。”

    高力士说道:“也许李丞相已经探听到,皇上此行的目的了,他在制造声势。”唐玄宗说道:“他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吗?谁透露出去的?”高力士说道:“也许他能猜到。”

    唐玄宗说道:“他是善于揣摩朕的心意,朕不糊涂,有的是办法。即使他猜到了,朕也能知道真象。”

    唐玄宗及其仪仗队远远的出现在大街之上,那些骏拔的仪仗马,一匹匹打扮得五彩缤纷雄健得很。

    手持长枪的武士骑在马上,盔甲鲜明,一个个威风凛凛。整个队形显得庄严威武,浩浩荡荡。

    李林甫带领负责这次科考的官员以及朝中各个要害部门的首席大臣,站在花萼楼门前迎接。许多官员都伸长脖子观看,有些人对这种阵式赞不绝口。

    李林甫指着仪仗队说道:“你们看到那些作为仪仗的立仗马吗?终日无声而饫三品刍豆,如果乱叫一声,则黜之矣。皇上面前要讲规矩,想出风头乱说话,与那乱叫的立仗马无异。”

    苗晋卿立刻树起大拇指说道:“高论,丞相说话意义深远。”众人立即品味李林甫的马论,他们都知道这是在封堵他们的嘴巴,不让他们说话。

    有些人一直对李林甫十分顺从,听了这话后随声附和:“高论,确实是高论。”有些人对李林甫的行为不齿,但屈服于他的权势,不敢直接顶撞,只有默不作声。

    还有一部分人是李林甫提拔起来的死党,与他一鼻子出气,极力赞扬:“这样的高论,也只有相爷想得到,说得出。”

    弄得在场的官员,一个个低下头,不敢说出不同意见,直至仪仗队到了门前,才醒悟过来。

    群臣都跪在唐玄宗的辇车前,口中高呼:“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唐玄宗坐在辇车之上,手一挥说道:“众爱卿平身。”高力士上前扶他下车,径直上了花萼楼。

    花萼楼上六十四名进士,人人衣着鲜亮,青一色的高级丝绸。唐玄宗坐到台面上,对安禄山的奏折有几分相信了。因为新选中的进士当中,没一个是贫苦出身的,这很不正常。

    苗晋卿立即将考生试卷拿到他的跟前,他瞟了一眼说道:“这个不用给我看,我要现场考察一下新选中的进士。”

    他对台下的进士说道:“你们能被选中进士,都是出类拔萃之人,是我大唐未来的栋梁。朕今天把你们招集来,一是对你们祝贺,二是要检测一下你们的真实水平。以治国安邦为题,你们在一个时辰之内写出一篇作品来,文体不限,诗歌、散文都行。现在开始,高将军计时,朕今天作一回监考官。”

    高力士上前答道:“臣尊旨。”李林甫没有吱声,苗晋卿立即跪下:“皇上龙体,如何能作这下人之事,监考是臣的职责,就让臣履行职责吧。”

    唐玄宗正色说道:“你下去吧,朕今天好兴致,要作一次监考官。给新选进士上笔墨纸砚。”

    副主考官宋遥上前跪下奏道:“启奏圣上,一个时辰的时间太短,能不能再延长一个时辰。”

    唐玄宗说道:“古人七步吟诗,我们这些进士都是千里挑一的人才,一个时辰还写不出作品来?时间不能延长。”

    纸砚笔墨都送到这些新科进士的面前,很多人都在发呆,那些纨绔子弟从来就没有好好的读过书,只知道寻欢作乐,喝酒快活,如何写得出文章诗歌来?满堂的进士,很多人对着纸笔发呆。有的拿出笔做做样子,写上几个字,有的在那里磨磨蹭蹭,只有少数几个人在认真书写。

    玉辇亲临花萼楼,殿堂瑞色云祥悠。满堂进士无藏墨,君王恼怒臣汗流。看到这种情况,唐玄宗的脸面拉下来了,他原本并不相信安禄山说的是真实情况。来花萼楼确实有重视一下科考,提高天下读书人的声势的想法。现在他所看到的情况,与他的想像相差太远。

    而站在旁边的与进士有牵连的大臣们,一个个心急如焚。虽然是冬天,额头上也能见到汗水。这使唐玄宗相信了安禄山的奏折是真的了,也由此使他对李林甫不放心了,思考着换人。他对张倚一直很看重,思量着让他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因此不自觉的向张倚看了一眼。

    作为御史台的首席大臣,张倚被特邀参与这次活动。此时的他,内心之中是七上八下。儿子被选为头名状元,作实让他高兴了一阵子。在家中大摆宴席,进行祝贺。但接到李林甫的通知,说皇上要亲自考察,他就不自在了,现在皇上亲自出题,亲自监考,这使他如坐针毡。儿子的品行,他是知道的,不要说写文章了,就是写几字,他也会错误百出。

    唐玄宗看张倚一眼,正好被他看到,以为皇上知道了张奭的事,内心发怵,汗就从额头上下来了。

    他死盯着张奭,张奭胸中无墨,偷眼看他老爸,见他盯着他,内心发慌,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字来,呆呆的坐在座位上,摆弄着笔墨。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唐玄宗命令收试卷。苗晋卿、宋遥将试卷收起来就要封存,唐玄宗说道:“将试卷拿过来,朕今天亲自判卷。”

    二人颤颤兢兢的将试卷送到唐玄宗的手上。竟然有一大半人没有完成作品,更有甚者,新科状元张奭一个字没写,交了白卷。拿了几份完成了的试卷判读,合格的也是少数。能勉强上得了台面的,只有十之一二。

    唐玄宗很不高兴,将张奭叫到身边问道:“你怎么交了白卷啊?”张奭回答:“我不喜欢读书,我爸逼着我读。皇上亲临,我内心发怵,而且题目太难,我做不来,所以干脆不做。”

    张倚不出面不行了,他立即跪到唐玄宗的面前:“启奏皇上,他是微臣的儿子,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这一下唐玄宗气恼了,立即大发雷霆:“张倚,你好大的胆,竟敢做出这等贪赃枉法的事来,让朕白信任你一场。”

    苗晋卿立即跪到张倚的身侧:“启奏皇上,此事与张大人无关,是臣一时糊涂,想巴结张大人。但臣没有收受张大人的任何好处。”

    唐玄宗冷静了,他向考生们挥手,那些新选的进士都出去了。苗晋卿朴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下,大声念道:“臣罪该万死。”

    李林甫也跪在地上说道:“臣用人不当,甘愿受罚。”所有的官员都跪在地上。面对这些熟悉的面孔,唐玄宗再次怒火中烧:“苗晋卿你好大的胆子,朕要你选拔人才,你竟然不按规矩办事,作弊造假,你说这是谁的指使。”

    苗晋卿不能说出纸笺的事,跪地上说道:“臣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罪,此乃臣一人所为,与旁人无涉,请皇上惩办。”

    唐玄宗并不相信苗晋卿说的话,这样大的事情,没人撑腰,他没有这个胆子,现在他一人承担也好,如果涉及官员太多处理起来很麻烦。

    但只追究一人的责任似乎也不太合适,大声说道:“宋遥,你作为副主考官,是怎样协助的?三年一次的科考,你们竟当成儿戏,朝廷给你们奉禄,就是让你们这样来忽悠朕的吗?如果朝中的大臣都象你们一样,这朝廷的规矩不就成了摆设了吗?你说说该如何处理?”

    宋遥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他知道,出了这样大的事,任何辩解都是徒劳。

    参加这次活动的朝中大臣,可以说所有有权势的人都来了,一个个低头不语。他们中有许多人与科考有关,不敢说话。也有一部分人想说话,但受到李林甫马论的影响,生怕出头的椽子先烂,不敢说话。

    面对这种情况,唐玄宗也不想将事态扩大,而且此事越快处理越好,越简单越好。他右手猛然一拍桌案,对着跪在地上的苗、宋二人大声说道:“朕要你们何用?翰林院拟旨,将苗晋卿、割职办理,宋遥停职查办。并将圣旨抄写成榜文形式,张贴到皇榜的上面。”

    草拟的圣旨呈上来了,唐玄宗让高力士交给李林甫先看。

    李林甫接过来一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吏部侍郎苗晋卿,主持科考,贪赃枉法,割除其职务和奉禄,打入死牢,择日问斩。副主考官宋遥,监督不力,撤销职务,交由大理寺审理。”

    李林甫提笔进行修改,将贪赃枉法改成不守规矩,将择日问斩改为交予御史台审查。

    唐玄宗拿着草拟的圣旨,和李林甫修改后的内容,盯着李林甫。李林甫立即跪下:“启奏皇上,臣以为此案必有幕后,应先交御史台审问,审查清楚之后再行定罪,这样才符合朝廷的法典。”

    “准奏﹗”唐玄宗在草拟圣旨上划了押。站起来扫视一遍,见人人低着头,板着脸,重重的跺了一下脚。高力士见他行路不稳,立即上前扶着他出了花萼楼。

    四名宫中侍卫进来,将苗晋卿和宋遥上了脚镣手铐,拖了出去。张倚走到李林甫的身边说道:“此案如何了结?丞相心中有数。”

    李林甫说道:“你也涉及其中,不好插手。”张倚加大声音说道:“这苗晋卿对我虽然是一番好心,但是却害了我,丞相一定要在皇上面前为我开脱啊。”

    李林甫说道:“苗晋卿是我举荐的,我也有责任,皇上面前不好说话。出了这样大的事,皇上肯定不高兴。不能再扩大事态了,那样皇上会受不了的。”

    群臣各怀心事,出了花萼楼,都为自己的前程打算。

    注:古代妇女的一种发式。是唐朝京师妇女流行的发式,多为盛唐和中晚唐贵族妇女所饰,其式以两鬓抱面,状如椎髻。

    注②:双丫髻是唐朝最常见之发式,其梳编法是将发平分两侧,再梳结成髻,置于头顶两侧。前额外负担多饰有垂发,俗称刘海,一般多用于侍婢丫环。

    注③:襦裙是中国古代的一种传统服饰,而对襟襦裙则是襦裙的一类,其上襦为直领,衣襟呈对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