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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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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比例50%, 时间24小时。  人们虽然对江银的人保持警惕和审视的态度,好在有郭棣老爷子的引荐, 好几笔大订单都在几天内敲定, 伴随着货运卡车的轰鸣作响, 一批批的煤炭陆续运往了江银镇。

    对于车这个东西, 扬州城的人们还是保留着好奇心。

    他们隐约觉得这些外邦人没有敌意,比胡人要聪明神奇许多, 手中有数不尽的宝贝。

    正因如此, 当汽车轰鸣着喇叭, 示意人们开路的时候,许多人甚至会站在道路两侧,观望那车是如何跑动,里头的人又是如何出来的。

    四千斤煤炭几乎掏空了好几户富贵人家的储蓄,吴恭和柳恣商量了一下, 决定走供电配给制。

    优先恢复政用和军用的配电, 同时热电厂暂时只开放一半的产能,避免之后续不上煤炭。

    在合理的规划下, 即使煤炭的供应突然中断, 也可以再撑着供电半个月。

    在热电厂重新开炉的那一天, 柳恣带着郭棣老爷子去了趟江银镇。

    从坐上车的那一刻, 老头就在抖。

    孙县令是没见过世面, 书也读的少——他与现代事物接触的时候, 全程都是懵的, 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可郭棣毕竟戎马半生,被小姑娘扶进这车里头,脑子里就全是那些志怪神话里的东西。

    什么饕餮白泽全出来了——他并不能理解这个能驮动这么多人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这马车怎么没有马?”

    赵青玉颇有种哄自家老爷爷的耐心,认真道:“这是机械,就如同你们古书上的水木流马一样。”

    郭棣愣了下,正试探着触碰扶手,车子就发动了。

    他讶异的看见玻璃窗升了起来,透明的屏障外景物一览无余。

    “居然——居然会自己动!”

    “老爷子别怕哈,这东西不咬人的。”坐在前面的钱凡笑着道:“这就是个机关密致点的马车。”

    郭棣绷了神色,强行装作一副见过市面的样子,只嗯了一声。

    车子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到了江银镇,这期间老爷子的眼睛到处乱瞟,生怕错过了什么东西。

    竟然有如此快的马车!难道真是腾云驾雾不成?

    可这几个年轻人从谈吐做派,到饮食喝水,都不像神仙啊。

    江银镇的戒严已经越来越完备,居民们也开始适应了规律稳定的生活。

    关卡前的士兵看见那辆车,齐齐敬了个礼便放行了。

    到了这个时候,郭棣才惊异的又开口道:“你们的路……怎么是白色的?”

    他们的路面向来露着黄土,断然不可能是这样如石头被削了个平面般齐整的路面。

    “对哦。”柳恣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咱们是不是应该……修条从江银到扬州的路?”

    “这不是废话么。”钱凡打着方向盘道:“建设部那边应该已经安排了,厉栾心思从来都细密的很,估计早就想到这事儿了。”

    这扬州城的善后工作,全是那个不动声色的女人接手的。

    她妆容冷艳,做事我行我素,却从来不出茬子。

    自穿越之后,她的打扮就被诸多古代人给予过异样的眼神。

    脸皮薄一点的,譬如孙越这样的小丫头,都不太敢穿露小腿和胳膊的衣服,自那以后都是穿着外套长裤出去办事。

    可厉栾可是冬天都会穿小皮裙长筒靴的主,哪里会顾忌这些人的目光。

    于是那个踩着高跟鞋披着波浪卷的身影,就成了扬州城里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建设部的下属们早就被调教的服服帖帖,平时她到哪都有两个人自觉跟着当保镖,而南城墙的修复,和城区地图的绘制工作,也井然有序的进行起来。

    闲谈之际,车子停在了热电厂厂区门口,柳恣先下了车,把这行动略有些迟缓的老头扶了出来。

    那郭棣在站定之后,先是用脚掌感受了下平整又坚硬的地面,还颇有种弯腰摸一摸的冲动。

    下一秒,当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通——通天塔?!”

    几个烟囱高耸入云,红白的油漆有些掉色。

    对于当地人而言见怪不怪的东西,对于这朴素的老人而言,却不亚于见到了宏伟的金字塔。

    郭棣作为一代名将,年轻的时候去过太多地方,无论是汴京还是何处,都不曾见过这样宏伟的东西。

    “这——这可是圣坛与圣塔?”

    柳恣噗的笑了一声,知道老头儿把这红白色油漆当做什么宗教式标记了。

    钱凡不急着解释,任由那老头在那惊呼各种话,只凑到柳恣耳边道:“咱要是建个邪教,搞不好能疯狂的搞事情。”

    确实……现代科技在古代人面前,简直如同奇迹了。

    在近代时期,一百年的时间差都会有科技发展的分水岭。

    更何况他们两城人相隔千年,恐怕更难互相理解。

    柳恣心里还在思量着怎样让江银与扬州人互相往来,有点走神的嗯了一声。

    “想什么呢。”吴恭拎着钥匙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跟郭棣打了个招呼:“郭老先生好啊。”

    他非常自来熟的一手揽上那老头的肩,像带乡下来的老爷爷一样进去参观:“这烟囱啊,不是用来礼佛的,这是咱们这儿的人建的啦,大概花了半年多——”

    “半年?!!”

    其他几人跟在他们身后慢慢的走,心里装着不同的事情。

    在所有人之中,钱凡算是了无牵挂,最轻松的那个人。

    他在部队呆了太久,退役以后去了公安局,又开始着力整顿整个镇子的治安环境,布置天网式的监控设施,这辈子都如同烛火般发光发热,以至于现在都没有成家。

    父母倒也随他去,不催不问,只叮嘱他照顾好身体,别受伤。

    2030年的华国已经有成熟的养老体系,加上普遍的婚姻和生育自由,人也活的还算轻松。

    而其他人,则没有那么幸运了。

    柳恣的父亲是企业家,母亲在华京担任高官,现在天人永隔,再想念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他要面临的问题太多了。

    在还在做镇长的时候,柳恣就几乎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哪怕是镇子里的大小计划告一段落,还要去国内和国外考察学习,不断地调整新的方案。

    现在异常顺利的拿下了扬州城,他要负责的东西是直接翻了数倍。

    扬州城的城市改造和经济建设,扬州城外的电网布控和对外敌的防御,还有江银镇和扬州城的关系如何处理……

    以至于在最近半个月里,他连睡着的时候都在下意识的思考这些事情,梦都没法占据他的时间。

    吴恭和厉栾都是一心扑在工作中,但前者是为了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短暂的逃离残缺的生活。

    厉栾相对稳定一些,只是有些头疼自己没办法分身,要管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今天是热电厂开炉的日子,按理说应该非常热闹才对。

    往常遇到同级别的事情,总归会剪个彩说几句场面话,大家一起欢呼几声,回头还会聚在一起摆几桌酒。

    但是由于军部和工程部的人们都在各忙各的,热电厂的职工也被削减了近六成的名额,整个厂区都空空荡荡的,只有少数工作人员在匆匆忙忙的往来。

    老厂长本来以为自己要退休了,谁知道异变之后还会被返聘回来,正热情高涨的指示安全检查员通报各环节的检查情况。

    在随他们走进厂房指示区的时候,郭棣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里的室内明亮宽敞,却找不到蜡烛和油灯。

    四周都是白墙,人们穿着怪异的服装,每一样东西他都不认识。

    “郭先生,”柳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用紧张:“你们城市的服装和生活方式,我们不会干涉太多。”

    “除了对身体有害的东西,必须要调整之外,其他都自便就好。”

    郭棣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第六遍确认道:“你们——真,真不是神仙?”

    “是普通人。”吴恭站在他的身边,声音温和:“以后扬州城的人,也可以拥有这样的车,这样高的房子,他们也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什么意思?”郭棣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皱眉道:“这么好的东西,你们就心甘情愿的给出去?”

    “再好的东西,也是双手建造,而不是神灵赋予的。”

    吴恭看着那老头茫然又有些向往的神情,笑的很温柔。

    他突然很想念自己已经故去的爷爷。

    那个得了老年痴呆的老头儿,在生命的后期已经什么都不认识了,连电视机的遥控都不会用。

    即便如此,每次自己进门的时候,他也会端出一盆洗干净的杨梅,颤颤巍巍的摆一摆手。

    伴随着锅炉和传送带的轰鸣声,烟囱里终于冒出数年未见的灰烟。

    而政府大楼的电脑和灯光,也终于亮了起来。

    下一步,就是全面改造扬州城了。

    “怕什么?”柳恣轻描淡写道:“现在是食物配给制,男的在军营,女的去单位,所有孩子的食物都只能在学校领到。”

    想饿死就饿死吧,异变面前没人能照顾你的公主病。

    成年人在这场意外面前,反而大部分都平静的很快。

    可能是他们早就开始面临生活和生存的压力,如今断了拼命赚钱供孩子去一二线城市深造的念头,反而还松了口气。

    “军营有少数人试图逃出去,被抓到以后已经进行心理辅导和教育了。”钱凡打了个哈欠道:“再折腾就直接送去砍树挖煤,都不容易。”

    还好这镇子是落在了相对和平的扬州城以南,若是以北,金国的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夜里睡觉都不安心。

    “无人机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柳恣晃了晃手里的对讲机,示意道:“厉栾他们想带上咱们两去趟孙县令那边的县里,你怎么说?”

    “考察下他们那边的情况?”钱凡眨眼道:“好主意。”

    他们直接召集了三辆吉普车,把那一头雾水的老头给架了上去。

    孙与仁虽然说这几天渐渐习惯了这些奇异的事物,看到车的时候还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发动机一启动,玻璃窗外的景色开始疾驰的时候,他哆哆嗦嗦地话都说不出来。

    这可不像蛮夷啊。

    蛮夷怎么会有这么透亮的玻璃窗,还不坐轿子,而是坐这铁甲堡垒般的奇怪东西。

    “孙县令。”柳恣慢悠悠道:“指路。”

    他的越语虽然说得不太好,但也能勉强沟通。

    孙与仁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趴在挡风玻璃上,开始找自己来的路。

    负责开车的胡飞噗嗤一笑,把他按了回去:“别乱动。”

    “右——往右。”

    他们顺着当初掳走他的位置往回找,大概开了十五分钟以后,开始瞥见森林之外的农田和村镇。

    那县令瞥见自己快回家了,心里也升起焦灼的情绪。

    他本能地感觉,就凭自己那边的守卫,怕是干不过这些个奇装异服的外邦人。

    按照那个姓厉的妓子的说法,这帮人是过来看下宋国人是如何生活的。

    如何?还不是张嘴巴吃饭,闭眼睛睡觉?

    车子在边缘停下,六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他们五人往前走。

    这里,确实是全新的世界了。

    天空湛蓝无云,平地上不再有高楼云立,边际线遥远的有些模糊。

    由于秋收结束的缘故,田地里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在俯身拾着穗子。

    孙与仁被松开了手脚,走在最前面,满脑子都盘算的是这伙人想要做什么,等会他又该怎么办。

    柳恣倒有几分出来郊游放松的感觉,深吸了一口清新又干净的空气,感叹道:“自然生态被保护的很不错啊。”

    “等热电厂开起来,恐怕就又开始到处糟蹋了。”钱凡瞥了眼那寥寥的炊烟道:“我们就在外头看看?”

    “不,进去。”厉栾坚定道:“去他们的街道上走一走。”

    这里是平贡县,旁边有两个村庄环绕,往里就是县门口的集市。

    孙与仁默认他们想去县衙门里看看,只一路带着他们往里走。

    旁人虽然瞥见这几个奇装异服的怪人,甚至会露出惊异的眼神看那厉栾裸露出来的胳膊和腿,却也没人敢多言语,只小心地给孙县令行个礼,就匆匆离去了。

    在他们原先的预计里,这个国家经历战争不久,如今百废待兴,大概率会简朴破败一些。

    可等走近这些农户小贩身边,才发现情况大不一样。

    绝大多数人都穿着华丽,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等级之分,红赤紫色到处都是。

    这可不像他们所认知的古代。

    孙与仁也意识到他们在看什么,解释道:“听说南迁之前,这些都管得很严,但是现在妇女穿些背子霞帔,农贩衣着朱紫,都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可是按照他们的生产力……难道染料不值钱了么?

    在华国的历史里,古代由于不同染料的价格悬殊,形成了天然的等级制度。

    “穿这种料子和颜色的,都是普通人家?”钱凡注视着那远处妇人衣侧的翠羽,好奇道:“男女身上的坠饰都挺多的啊。”

    孙县令听见这句话,却露出了苦笑来。

    他这些天里虽然对这几人多有提防,但被松绑以后只是天天交谈询问,不曾断水断粮,态度也算客气,如今话也渐渐多了。

    “甲服而乙不服,人情所耻,故虽欲从俭,不可得也。”

    现在由于秩序崩坏的缘故,无论士子官商,都开始穿着艳丽而无序的衣饰。

    他们生活富裕倒没什么,苦了那些贫穷却又不想被孤立的农贩。

    虽然这衣衫从料子到颜色都相对昂贵,可只要有一人穿上了,旁边的人就唯恐失了面子,哪怕忍着不吃饭也凑些钱,套一身差不离的衣服。

    这风潮一展开,无论上下都纷纷效仿,几乎没几个人能幸免。

    ……难怪这国家打不赢仗啊。

    货币是普通的铜铸钱币,妇女基本上鲜少出门,出门必锦衣华服白角冠。

    但与人们的衣冠缀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的房屋。

    这一点倒是完全符合国情,以及江银镇诸人的预料。

    他们走过了两个村庄,一路进了靠北的县里,路上几乎没看到几处像样的房舍。

    农村几乎都是草屋茅房,哪怕不靠近都能闻到一股霉味。

    而县子里稍微好些的人家,住的也是瓦房柴屋。

    哪怕只是随意的瞥一眼,也能看见那房子都日光穿漏,下雨时恐怕更好不到哪里去。

    “你还记得我们在扬州城上空看到的大型宅院吗?”柳恣低声道:“贫富差距有点可怕。”

    “嗯。”钱凡皱眉道:“我们的棚户区放到这,怕都算豪宅了。”

    厉栾懒得矫正那县令对自己的认知,只问道:“这些房子,都是他们的吗?”

    “一般都是租的。”孙与仁停了脚步,摆手道:“地皮太贵了,哪里租得起,不都是十几口人赁一小间,凑合着过罢了。”

    几个当官的面面相觑,默认以后要进行大规模的房屋改造了。

    他们原本担心这里的古建筑历史悠久,不方便拆迁,但现在看来……连建筑恐怕都算不上啊。

    等扬州城那边稳定下来,自然可以把大户人家的宅院改建成公园,给拆迁费让他们去远些的地方继续造山造水造池塘,绝大部分人的生存情况……肯定得起码往后推个五百年的水平。

    “话说回来,”孙与仁看着他们,迟疑了一下道:“你们怎么不去看看扬州?”

    他发现他们的铁甲堡垒简直可以日行千里,还能观测外面的环境,哪怕是去扬州也极方便的吧。

    厉栾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扬州好么?”

    孙与仁摇头道:“好个屁。”

    “富家子照样游山玩水,吃喝嫖赌——穷人全被抓去修城了。”

    驻守在那里的知州郭棣为了想法子抵御金兵,把旧唐子城翻修一遍,扬州城翻修一遍,嫌不够又在两城之间修了一座城,让这三城连环并立。

    这一修,就是三十年。

    钱凡知道他没往这方面想过,只熄了火随手点了一根烟,低头抽了一口道:“知道丛林法则吗。”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生产力发达、物资极其丰富的情况下,人们懂的温良恭俭让,有什么事也好好开会商量。

    可当资源变得匮乏,同时生产力无法满足需求的时候,野蛮的掠夺便成了首选。

    这时候再去讲道理,根本没有用。

    “我没有多余的圣母心,也懂你的意思。”柳恣嗅了下醇厚的烟味,挑眉道:“碧溪春?”

    “嗯,家里还剩三四盒,抽完估计就没了。”钱凡坐在原处抽着烟,瞟了他一眼:“别想着收缴,不给。”

    其实他们这些第一批接触到关键信息的人,都未必能够接受现实。

    这可不是什么能被一笔带过的小事情。

    柳恣自己都不敢估计,群众们知道这事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听见谁谁谁上吊或者聚众奔逃的消息了。

    两人在车里沉默地坐了五分钟,在一根烟的空隙里短暂的逃离现实,在开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颇有种踏入洪水里的感觉。

    电梯已经被关停了,现在想要去六楼会议层,得自己爬。

    还好是秋天,散热取暖的需求都不大。

    日子再往后走,暴露的问题会越来越多。

    听秘书胡飞的解释,现在几个部长都已经听他解释完了,在中心会议室里等待他的进一步指示。

    另外,那个古代老人也被带去了会议室,好像还有谁给他拿了份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