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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违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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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寂静无声。卢寰勒着狮子骢,并没有上前去,卢家将士的刀剑也收回鞘里,没有一个人说话。观风楼里亦是沉默,诸女脸色复杂,却再无一人蔑笑。

    辛夷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才能让心底好受点。

    她从来没有如今这样的,觉得辛菱并不讨厌。

    也从来没有觉得,那个号小伏龙的圆尘,并没有那么聪明。

    佛曰:贪嗔痴,三罪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百年后无非都是一样的白骨。

    然而人心有时却蛮不讲理,明知是罪,也要奋不顾身的踏进去。明知是绝路,也要饮鸩止渴般的,求最后一瞬的璀璨。

    高宛岘傻,辛菱傻,世间难说又有多少聪明人,到底都是一般的傻子。

    然而,辛夷还没从忧思中缓过神来,楼外就传来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的惊呼:“大将军,您这是何意?”

    诸人这才想起,这场变故的罪魁祸首已死,剩下的还有个移交案件,才算皆大圆满。然而,诸人的目光顺过去时,俱是倒吸了口凉气。

    卢寰举起了才放下的长刀,刀锋一闪,寒光流转,似乎饥*渴的等待着饮血。

    “老夫是何意?”卢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大有深意地笑了,手中长刀一挥,斩断秋雨一片。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对视一眼,微皱了眉头:“大将军,方才众人都听到了,只要圆尘自己伏诛,就移交案件于大理寺和刑部。如今,便请大将军依照承诺,我俩以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的名义,立马接手卢高一案。”

    “笑话!”卢寰兀自冷喝,手中长刀猛地往地面插去,力道之大,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长刀沒入砖地三尺,地砖稀里哗啦碎裂开来。

    最关键的是,这柄长刀刚好插在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面前的地上,吓得后者顿时面如土灰,那胆小些的刑部尚书还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前时的话不过是逗尔等竖子玩,老夫今日只认一个理儿:卢!”卢寰气势汹汹的大喝,眉间戾气愈重,“犯我卢者,杀无赦!卢家好儿郎,给老夫杀进高家!把那些个不长眼的高家人,都给老夫一刀砍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吓得腿都软了,根本就动不了半步去劝阻。

    刚松口气的高家幸存者则瞬间懵了,旋即,比彼时还大百倍的哭嚎声冲天而起。

    观风楼里的诸女再次变了脸色,端着笑意的脸皮不住颤抖着。

    然而,没有一个人吱声,在一片绝望的死寂中,卢寰一声大叱:“杀——”,拉开了屠杀的序幕。

    上百卢家精兵仗剑执刀,喊杀震天,冲入了高家府邸。

    顿时,惨叫声撕心裂肺,哭喊声到半截就被生生截断,更多的是刀剑斩断脖颈的撕裂声,头颅从大门里一颗颗滚出来,像熟透了蒂儿落下来的西瓜。

    鲜血将十里安化街染红,开始还能看清雨水,后来就只见鲜红的血水哗啦啦灌进地沟。

    空气里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长安的上空都凝了片腥红色的戾云,将整个高府笼在一片阴暗中。

    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屠杀。人命如草芥,刍狗尚且不如,又哪里论曾经的渤海名门,两朝荣华。

    安化街白骨累累,观风楼中却是茶香四溢,蟾蜍衔珠四足镂铜熏炉里,西域进贡的黑沉香芬芳缭缭,街上的腥气儿但凡飘进来一丝就被驱散了。

    “各位,喝茶喝茶!”帘子之后,卢钊毫无异样的大笑响起,连连嘱丫鬟为诸女添茶。

    然而,一边是当街屠杀,一边是茶会祥和,所有人再是努力的端着笑意,脸色也苍白的发着颤。

    而案前的辛夷,指尖已经把掌心掐出了血印子,几点血丝渗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袂。

    高家必须覆灭。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唯独江离料到了,卢寰的猖狂。

    卢家把长安当作了屠宰场,任由那卢家精兵若冲入羊圈的饿狼,吞噬着如羊儿般手无寸铁的高家人。

    百余条人命,从垂髫小儿,到妇孺耄耋,无一幸免。半截尸身堆积如山,都分不清谁是谁。

    长安不长安,亡魂悲泣。

    天子脚下,卢氏狂傲,鲜血染红了李家江山。

    “可恶!”一个刻意压低的女声从辛夷身旁传来,“国都长安,天子掌九州,何况整整一个世家的生死,三省六部各司其职。卢寰还真以为自己,是大明宫的主子了么!”

    辛夷微惊。这个时候还吱声,无疑是冒着脑袋随时滚落的危险。

    她寻声望去,低语的竟是郑家嫡大小姐,郑斯璎。

    女子小脸胀得通红,眸底都是如火的愤慨,双拳攥得发紧,似乎就要忍耐不住站起来。

    辛夷心中一动。

    她忽地想起了高宛岫。一个同样不知“天高地厚”,不平就一声吼,怒了就仗剑出的人物。

    辛夷的眸底划过抹追忆,看郑斯璎的神情也柔和起来。就凭她在这种时候还敢吱声,八成又是个“异数”。

    虽然她身为五姓七望嫡长女,还口口声声“李家九州,天子为尊”,大抵要么是场面话,要么就是她个人立场,辛夷也无意细究。

    “郑姑娘。”辛夷悄悄凑了过去,她瞥了眼上首的卢钊,刻意压低了语调,“卢家势盛,已可生变。这眼红的可不止一家。我等闺中女流之辈,还是安安静静看戏,若是平白牵就冤枉了。”

    郑斯璎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辛夷番,眉心微蹙:“姑娘是?”

    “奴著作郎辛岐六女,辛夷。”辛夷一笑,点了点算作见礼。

    “原来是得皇后赞誉‘才气殊殊’的辛六姑娘。奴乃郑家嫡女,郑斯璎。有礼了。”郑斯璎也点了点头,她眉眼平和,并无世家嫡女高高在上的做派。

    辛夷警戒地瞧了卢钊一眼,见后者正专注地“欣赏”高家惨案,一时没留意楼中,她才蹑手蹑脚的坐到郑斯璎身边去。

    “郑姑娘既是郑家骄女,当知自身一举一动牵连甚广。”辛夷附耳道,“姑娘出了一口恶气自然是爽快,可也得为双亲族人想想。卢家捕风捉影,睚眦必报的能耐,姑娘不是才见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