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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豪门狗血一大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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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方防盗章, 订阅比例达到一半即可正常阅读】  市里领导说是打听去了, 也没那么快出结果,这年头数据库不完善, 统计高考成绩以及后续的录取工作都要经历一个相当繁琐的过程, 再加上这两届考生人数超乎想象的多,省里也是一团乱, 负责合计的专员忙得焦头烂额。

    这就苦了利益相关的几方,市里领导坐不住,县里领导吃饭睡觉都在惦记, 更别提公社上……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永安公社可算盼来一次露脸的机会, 谁不希望自己能上光荣榜?他们公社考出去一个郁夏,来年能拿上不少指标,尤其是教育这块儿的。

    别看拿奖金的是郁夏本人,考出个状元对永安公社是大大的有利, 郁夏同学的成功自然也离不开学校老师以及公社干部的关心帮助,相关人员都能跟着长脸。

    要说淡定一些的还是老郁家, 用老太太的话说, 结果咋样从出考场就定了, 你答得好就能上, 答不好急死没用。这道理搁在郁夏身上也是一样的,状元是谁早定了, 等几天总有个准话, 干着什么急?

    看大儿子坐不住, 老太太还说他:“郁学工你坐下, 走来走去都快给我晃晕了!夏夏她校长不是说试卷是遮了名字的?阅卷老师想干点啥也干不了。他们阅卷那地方还有武警同志端着钢/枪监督工作,谁敢拆开来看名字打分?拖出去就能把你枪毙了!所以说,那省状元只要该是咱家的它就跑不了,要是长脚跑了总归是别处还有比夏夏考的更好的。”

    老太太淡定得很,市状元已经超出全家的预估了,等于说飞来横福,要知道他们头几天考虑的还是能不能录上志愿。

    郁夏就在旁边,听她奶说完还劝呢:“奶就别说大伯了,大伯是在为我着急呢!不过也的确不用太担心,这套卷子没那么容易,要超过我那个分数相当有难度,我把握挺大的。”

    大伯娘听着这话也舒坦,心说也就是二妹,换个人考到她这个分数鼻孔都朝天上去了,哪还知道体谅人呢?

    “二妹说的是,省里还没消息,学工心不放不下……”

    郁大伯特别有理,听他媳妇儿这么说还振振有词顶回去:“是个人都放心不下!咱省有多少市就有多少市状元,那省状元就一个!”

    本来老太太已经让郁夏哄高兴了,听到这话就要抄家伙揍这个皮痒的大儿子:“你这口气还不小,咱们市里多少人参考你知道不?市状元你还不当回事了!”

    郁大贵本来在走神,看他们母子斗起嘴才喊了个停:“行了老婆子,咱家喜事临门,这种时候还吵闹个啥?学工你也是,你妈脾气是暴,她说得也对。有些话关上门在家里讲没啥,出去还是要谦虚,看看半年前你还不明白?一个生产队能录上几个人?难说没有心里酸的,这阵子谁也别昏头,说话做事谨慎点。别人怎么夸咱夏夏都不打紧,你们不许膨胀,能当上市状元已经光宗耀祖了,别一副贪心不足的样子。”

    这么一说破,郁大伯也拐过弯来,连忙点头:“爸我记住了。”

    说着他还看了旁边闷不吭声的郁学农一眼,心想到底是老二稳得住,自己还是做哥哥的,这方面大大不如。

    天知道,被他夸赞的郁学农根本就是被校长和主任炸成烟花了,这会儿还飘飘然神游天外呢。

    “对了,大妹呢?怎么没看到大妹?前头咱家挤了那么多人也没见她帮忙端个茶倒个水拿个瓜子。”

    说到这个郁妈都疏忽了,婆婆朝她看来,她也茫然的看回去。

    还是郁毛毛眼尖,举手说:“这个我知道!二姐学校那个主任过来的时候大姐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她不也是公社高中毕业的?以前的老师来了也没上去打个招呼?她咋回事?”

    郁妈心里发苦,不知道该咋说,倒是大伯娘旁观者清,嘀咕说:“怕是看二妹前程好,自个儿又没个着落,心里不舒坦。”

    大伯娘不怎么看得上这个侄女,别的不说,因为自家条件好一些,学工看兄弟日子过得磕巴,哪怕没直接给钱给物经常也把学农一家喊来吃饭。自家不缺这一口,照应兄弟也没啥,这个二弟妹虽然木讷了点,手脚勤快不讨人嫌,郁夏更别说,唯独郁春,真就好像去别人家做客似的,从来不会帮点忙,坐下吃,吃完放下筷子就走,经常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都是小事,大伯娘是不至于同她计较,多几次对这个侄女总归喜欢不起来。可又轮不到她说什么,一则自家孩子都教不过来,二则她郁春也是有爸妈的。

    大伯娘一个嘴快,说完郁大伯就踢了她一脚,还使了个眼色过来。

    眼瞧着气氛尴尬了,他立马岔开话题:“都是小事,妈你看咱家席面怎么摆?备几个菜?”

    说到正事,老太太果真就把郁春忘了,她合计一番:“鸡鸭鱼那几样得上齐活,小菜也凑几个,分量要弄足。”

    郁妈皱眉:“那得花多少钱?”

    “谁也不会空手来吃,总得随礼,合计下来也没那么大开销。学农媳妇我知道你穷怕了,平常抠一点没啥,这酒席不能省。退一万步讲你闺女至少是全市第一名,这放在哪家都是大喜事,乡亲们等着沾光,咱家啥动静没有像什么话?”

    道理都懂,可是……

    “这不是还要供夏夏读书?她第一志愿填的首都的学校,那可是首都,物价听说高得很。”

    老太太也懒得再说,就摆摆手:“行了,酒席的事你别管,这怎么说都是整个郁家的大事,还是学工媳妇来操办,地里有的地里出,地里没有就出去买,钱问我拿。”

    大伯娘应得痛快,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一定张罗好,不给家里丢人,又笑眯眯看向郁妈:“我娘家姐妹烧一手好菜,到时候叫她过来帮忙,弟妹你是夏夏的妈,到那天就负责招呼乡亲们。”

    老太太看大媳妇相当满意,她点点头,又转向郁学工:“老大你抽空跑趟县里,把夏夏这个情况告诉老三,让他提前同领导打个招呼,先请好假,到那天不要缺席。”

    说到这儿老爷子也补了一句:“顺便打几斤酒,到时总得喝上两杯。”

    郁学工都记住了,应说:“赶早不赶晚,我明天就去,把咱家的大喜事说给三弟听,让他高兴高兴。”

    几人商量到天擦黑,郁夏和郁毛毛陪着将老爷子老太太送回大伯那头,回来洗洗准备睡了,白日里发生了不少事,累啊。

    这一夜,郁夏睡得喷香,能考多少分她心里有数,这个结果也不意外,从头到尾她可说是最稳得住的一个。其他人就没怎么睡好,多数是兴奋得睡不着,就连老爷子老太太回去还关上门说了好一会儿,更别提郁爸郁妈。

    郁春一方面高兴事情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在走,郁夏报了医科大学,学医比学其他时间还要久,自家这个情况她轻易回不来,等于说她去了首都再要见面都得是几年后,不用担心她和高猛会擦出火花。

    同时她心里也有失落,二妹太优秀了,比上辈子都还要出色,她跟着就要去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读书,读完几年本科没准跟着进修,进修几年出来就进大医院,熬一熬没准能成什么主任医师……医疗体系的事郁春不怎么懂,她只是想起来后世老百姓抢着挂专家号看病求医的场景,真是大清早就去排队,晚一点都轮不到你,医院挤得就跟菜市场似的。

    她心里有点触动,想着自己占有先机,是不是该做点啥。又记起上辈子做什么亏什么的惨痛经历,觉得还是先搞定高猛,结婚之后让高猛去打拼,她帮着管钱或者出点子都成。

    高猛一定能发财的,他上辈子就是知名企业家纳税大户。

    郁春就跟煎鸡蛋似的,翻来翻去翻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因为睡得晚,她第二天起得也晚,收拾妥帖之后出去转了一圈,发觉队上热闹极了。

    郁夏倒是没往外跑,想着收到录取通知之后跟着就要上首都,这段时间她想多陪陪家人,就帮郁妈生火做饭帮着洗衣裳喂鸡。

    本来嘛,紧张的复习阶段早就过去了,她做点事也影响不到什么,让村里人撞见又说:“你家郁夏多金贵,这都要去京市上大学了,你咋还让她做这些?”

    郁妈仿佛又要被说动了,看情况不对,郁夏赶紧插了句嘴:“哪就金贵了?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对了,杨婶你家兰子怎么说?”

    说到这个,那妇女就叹口气:“说是考坏了。”

    “不然再复习一年?我看兰子还成,就是从国家宣布恢复高考到报名参加考试这中间太短,她又不是应届,自己复习难免不系统,再加把油来年没准也能考上。你家条件好,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看杨婶心动了,郁夏又说,“先前我也忙着复习没太多时间想别的,考完回来得闲了我想了想,作为生产队的一员,我考得还成,但也不能只看到自己这点成绩,也要想想怎么才能帮助到邻里乡亲。我准备整理一套复习资料,拟一拟主要考点,争取在上京之前弄好,拿给队长保管,杨婶你回头让兰子誊抄一份,照那个来,要过录取线其实也没那么难……”

    这年头不像后世,复习资料铺天盖地,模拟试卷能让你做到手软,天天熬夜都做不完。这复习资料大城里兴许有,一来贵,二来不一定好使。不过就算这样也是一经发售一抢而空,农村人哪怕有钱也买不来。

    如果说前半截只是让杨婶有些心动,听了后半截她都要烧起来了,简直热血沸腾!

    本来嘛,她们多少有点嫉妒老郁家,只是藏在心里没说,郁夏来这一手,那嫉妒就变成了羡慕和赞赏。

    瞧瞧人家郁夏,懂事不说,这心也是一等一的好,不像有些人自己好了巴望着别人都坏,她还惦记着拉拔乡亲们。

    别人的复习资料可能不值当什么,她不同,她可是高考状元!是全市第一名!说不准还是全省第一!四百分的卷子她能考三百九,她的学习经验多宝贵呢!

    杨婶心里喜得,都忘了自己出来是干啥,连忙点头说好好好。

    “我让兰子再复习一年,争取明年考出去!考出去多好?那可是大学生,比进厂子当女工可要强了百倍千倍!”

    就有几个妇女落后两步,也听了个正着,她们小跑着赶上来——

    “也给国强抄一份,我让他再学一年!”

    “我们芳芳也是!”

    “还有我们建平,我们建平也是明年参加高考!”

    建平妈说完就挨了其他几个妇女的怼:“你们建平明年应届,有学校老师指导复习,还要什么资料?先给我们抄!在家复习那不是抓瞎?没点参考资料咋行?”

    “那我们建平就不用资料了?校长都说了,让学校老师去考也考不出三百九十分!”

    “……”

    看她们拌起嘴来,郁夏笑了笑,拉着郁妈往池塘边去,母女俩一块儿去洗衣服。

    郁妈走出去几步还回头看:“要不要劝劝?万一打起来了?”

    郁夏心说阿奶总说她妈呆,的确是呆,这哪能打起来?这是有希望有盼头甜蜜的争执!而且嘛,复习资料合一起挺厚,却可以拆开来,每人拿几页抄完互相交换,耽误不了什么。凡事有个变通,总不能真让一个人抄完了再传给下一个。

    看郁妈是认真在担心,郁夏笑道:“妈你别管了,咱们生产队这些婶子闲着没事啥都能争一争,人家有分寸呢。”

    这么说也是,乡下老娘们嘴皮子利索,一个说不好就能吵起来,等你去劝,她争都争完了。

    “那个复习资料,二妹你弄着累不?”

    郁夏说没啥,知识点她熟得很,闭上眼都能列出来,做这个事对她来说只是费时间,左右在上京之前也没别的事可干,能帮上乡亲们是好事一件。

    再说,学医的路漫长,她要北上好多年,就如今这个交通条件回家一趟不容易。假使这份复习资料能帮上乡亲们,让队上多考出去一些,让乡亲们记她一个好,往后有事搭把手帮衬一下自家,这样就很好了。

    说到底郁夏还是不放心,郁爸郁妈都是老实人,心里丁点花花肠子也没有的,郁毛毛又还不懂事,大姐想法清奇,看着不太靠得住。

    当天,郁大伯家就听说了这事,还不止,应说全生产队都听说了,只要满足条件能参加高考的都准备明年加把劲,郁夏作为高考状元都肯帮忙整理复习资料了,他们为啥不试试?

    退一万步讲,哪怕明年也没录上,不过耽误一年而已,要是有幸录上了,人生不就改变了吗?

    乡亲们都排队来感谢郁大贵感谢郁学农,说他家会教闺女,郁夏良心好,自己出息了还知道帮助乡亲们,这样的好人老天爷都要保佑她!

    郁爷爷也高兴,他这辈子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没干出什么值得夸赞的大事,直到最近这几天。

    老爷子老太太都为这个孙女感到骄傲:“咱们做人一不能自私二不能忘本,既然夏夏都说不费事,几十年的老乡亲,能帮就帮,这时候伸一把手,没准能影响人家一辈子,人家永远记你的好,这是功德。”

    晚些时候,生产队的干部也来了一趟,来了个整整齐齐,队长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当着郁爷爷的面都抹起眼泪来,还给他弯腰鞠躬。

    那头郁妈同郁春商量来着,问她要不要也复习一年,先前夏夏忙着准备考试顾不上,如今考完了,叫她帮着补一补。

    郁春摇头,往后二十年做生意的才能发财,没听说读书读成亿万富翁的,她现在就想摘下高猛,不想受这个罪。

    “要是还考不上,那不是白耽误一年?二妹也是,吃饱了撑的整理什么复习资料,顾好自己得了,管别人家闲事干嘛?”

    得亏这话没叫郁爸听见,不然真要给她一巴掌。

    生产队上比头天喜报传来还高兴,本来想着吃席那天拿红纸包三块钱的,都悄悄改成了十块钱。妇女们平时能有多抠就有多抠,这会儿全大方起来了,想着到那天早点过去,提着鸡鸭鹅过去。郁夏家条件不好没关系,大家都帮衬一把,乡亲们帮她办席。

    队上的干部也在商量准备点什么奖励郁夏,真是好姑娘啊,觉悟像她这么高的翻遍整个公社也找不出几个来。

    换个人来自己好了巴不得别人不好,这样才好显摆,让别人长长久久羡慕她。

    郁家把郁夏教得好,郁学农看着不开窍,只会闷头干活,这闺女真是没话说。没见队上那些牙尖嘴利的老婆子说到她都要竖个大拇指,从来没半句不好的话。

    也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省里传出消息来了,全省第一名果真就是他们永安公社红星大队的郁夏。

    省、市、县三级领导都在赶来的路上,来干啥呢?来表彰省高考状元,给她发奖金,鼓励她继续努力,学好了为国家做贡献。

    公社以及大队上的干部已经去接人了,接来的还不只是领导,还有赶来拍照采访抢新闻的报社记者。

    听说领导来了,郁家上下都换上最体面的衣裳,郁爸还在琢磨待会儿要说点啥,远远就瞧见黑压压的来访队伍,腿软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一天,省里的领导还不止带了用牛皮纸信封装的三百块奖金,顺便也把京市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拿了过来。

    郁夏勇夺全省第一名,省里给她发了三百,市里两百,县里一百,公社上五十,大队以及生产队就实在一些,没给钱,给的钢笔、毛毯、开水瓶之类,都是结实耐用的好东西,农村没票轻易买不来的。

    矮个子也趁机插了句嘴:“还有我,我叫罗勇,我俩是一个地方的人,上学期来报道在火车上认识的。”

    郁夏颔首,问说:“罗师兄上的什么学校?”

    “我上人民大学,法学系的。”

    “离我们京医大远不?”

    许东升耿直,正想说是没那么远,但也不近。半年前他和罗勇在火车上认识,互相都觉得对胃口,就留了联系方式也走动过。反正乘车也要点时间,走路还没试过。

    结果他才要张嘴,就挨了罗勇一胳膊肘,那矮矬子上回还抱怨大老远过来就逛了遍和尚庙,这会儿竟然改口了!

    听听他说的——

    “这点距离算啥?我隔三岔五就过来找老许,下回叫上师妹咱一道儿下馆子!”

    郁夏想了想,应说:“师兄们帮我不少忙,该由我请,今儿个恐怕忙不过来,回头咱们约个时间,不过怕是只能吃食堂,我没票。”

    两个男同志还要推辞,就已经到女生宿舍楼下了,郁夏接过罗勇抢过去背的帆布大包,再次冲他俩道谢,挥了挥手迈开步子往楼里去。许、罗二人盯着郁夏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人了才转身走人。

    走了两步,许东升想起来自己帮矮矬子提了一路的行李,他气啊!一把将包塞回罗勇怀里:“兄弟你行啊!苦力让我干了,殷勤让你献了!你对得起我?”

    罗勇一拳头锤在他胸口:“咱俩谁跟谁,干啥分那么清楚?看看,我这不还把你送到学校了?”

    许东升半点没被安慰到,他更气了:“你那是送我?你还能不是讨好郁师妹来的?这回就算了,姓罗的你回去勾搭自个儿学校的女同学去,别把手往我们医大伸!我告诉你,别说美女,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女同学在我校那也是稀缺资源,是大熊猫,能让你们外校的狼染指了?”

    罗勇还是笑眯眯的:“好说好说,那我回学校去了,下回师妹请吃食堂你别忘了通知我!姓许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咱俩会搭这班列车返校是不是我的功劳?”

    是啊,还真是。

    是你他娘的磨磨蹭蹭才拖到今天,否则还能提前两日。只因闲在家里也没事做,许东升早想返校来泡图书馆,趁开学前多看点书来着。

    ……

    他们哥俩你一言我一语怼得热闹,郁夏呢,进女生楼之后她一眼就看到旁边的管理员办公室,里头有个着深蓝色工装的中年妇女拿着扫帚在扫地,郁夏走到半人高的窗台前,喊了声:“阿姨你好。”

    中年妇女直起身一看,跟着就放下扫帚迎上前来。

    “看你挺面生的,带这么多行李是新生报到?”

    “我是临床一班的郁夏,S省来的,麻烦阿姨您看看给分的哪间宿舍?”

    别人或许记不住,郁夏她知道啊!舍管阿姨顺手取了名册,翻到临床一班,在郁夏的名字后头打一个勾,接着开抽屉找了两把钥匙从窗口递出来。

    “来我给你说,你分的二零五,最里头靠窗的铺位。这两把钥匙呢,大的开宿舍门,小的开你那柜子。”说到柜子,阿姨还看了一眼郁夏随身携带的行李,就这个分量,估计真让上头领导说中了,她没带被褥这类不好拿的。

    “郁夏同学你是第一名录进来的,上头领导准备了一整套床上用品做奖励,东西就锁在柜子里。还有床底那两个盆,床头那个大红色牡丹花的开水瓶,都是学校发给你的,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这边。生活上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女生楼这边是由我和另外一位同志交换值班。”

    郁夏是真没想到学校这么贴心,床单被褥开水瓶放在后世不值当什么,学生们只要带上钱随便到超市都能买,现在不同,现在是七八年夏天,国内政策还没放开,影响未来发展方向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都还在准备当中,那是年底的事了。

    基本上除了农民自家产出的东西,其他都需要票,郁夏出门之前,郁妈帮着她收拾行李,真恨不得把一切能用的都带上……可她一个人搬不走啊。还是郁小叔见识广,就说这些票证一般都有限制使用期限,过期作废,所以说,那些空有票没有钱的人家会拿自家的票出去卖,价钱也不高,这个只要跟当地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上哪儿买去。

    还不止,郁学兵还偷偷把郁夏拉到一边告诉她,大学生拿录取通知书换的是全国粮票,全国粮票比地方粮票珍贵很多,因为拿到哪儿都能用,发行的数量也少。

    到京市之后,可以拿全国粮票跟人换地方粮票,换的比例大,如果换1:1那对方就得另外补钱,这么过一遍再拿地方粮票去学校换饭票,能赚一点。

    这种事郁夏当真是头一回听说,她压根没想到换个票还有这么多门道。

    郁小叔就说,这是他从厂里听来的,派去外地出公差的干事员就这么搞,赚那一点对他们来说不多,到穷学生手里能添好几样小件了。她小叔知道郁夏带了不少钱在身上,提这么两句也就是让她注意一下,有机会就换,这是白赚的。

    郁夏都记住了,心想要是碰巧能撞上换全国粮票的就换,没撞上就别费那劲,初来乍到麻烦不少,不能为这事把其他搞得一团乱。

    听舍管阿姨交代清楚,郁夏挺感动的,这个时代可能是有很多不便,人情味儿却比后世浓郁很多。

    “这真是好消息,因为路途实在遥远,我又是独身一人上京,能带的东西有限。这下太棒了,学校完全解决了我的难题,谢谢领导,也谢谢阿姨关心。”

    舍管阿姨就和在校园里打扫清洁卫生的一样,属于员工之中最基层的那种,也就是后勤人员,他们在学校里是被漠视的一群人。

    教授们地位尊崇,学生们是天之骄子,他们后勤人员虽然也有编制,不过呢要是做得不好,后头多的是人排队等着顶替你的位置。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在调节矛盾处理各种问题的时候她们是小心再小心,反而同学们不怎么把舍管阿姨看在眼里,进出大门或者在楼道里遇上会打招呼的都不多。

    真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客气的学生,人家还是全校第一名考进来。

    平时吧,舍管阿姨是有问必答,你不问她也不会多嘴。同郁夏说话这个心里一舒坦,同她讲了不少事。

    比如说二零五宿舍斜对面就是盥洗室,洗脸洗衣裳都在那儿,厕所要到走廊另一边,从郁夏她们宿舍过去得多走几步路,“不过也有好处,这厕所吧,哪怕打扫的勤也难免会有味儿,隔远点夏天好过些。”

    郁夏边听边点头:“是这个理。”

    看她背着个大包站这儿听,舍管阿姨还心疼起来,她打开门让郁夏进来坐着,将包卸在脚边,还递了个水杯过去:“你听我讲,你待会儿上楼去先把东西放好,也不急着收拾,跟着把饭票换了。这会儿还早,排不了多长的队,去晚了难说。”

    说着还给指了指食堂的位置,就在食堂里头,专门开了一个窗口给换票的,“粮票换成饭票要补点钱,不过也不多,你别忘了带。”

    “开水房在我们女生楼后面,早中晚都会开放一段时间,到时候阿姨把时间贴在公告板上,到点儿排队打。”

    “学校后门那边有一个小卖部,里面卖一些小型日用品,这是专门开设来给学生们提供方便的,不需要票,像肥皂、牙膏这类消耗品就去那头买。”

    “还有洗澡呢,得上公共澡堂……”

    阿姨真是超额在完成舍管员的任务,她方方面面都关照到了,让千里迢迢北上读书的郁小夏感受到了首都人民的热情和温暖。

    等说够了,阿姨还挺不好意思:“你才来报道我就说这么多,怕是把你说晕了,那这样,你先上楼去收拾收拾,也歇口气。对了,闺女你带水壶没有?我给你满一壶热水,这还没到点儿你打不上。”

    郁夏就从挂在胳膊肘上的布口袋里取出铝制水壶,阿姨接过去还给涮了涮,提起开水瓶给她倒了一壶。

    “阿姨我们啥时候领书?学生证上哪儿办啊?”

    舍管阿姨替她拧上壶盖,递还过去,跟着回答说:“书是班上统一发,到时候有人通知你。学生证也是一样的,过几天应该有人带你们去拍照。那个办下来之前都是用录取通知证明身份,你要出校或者办什么事别忘了带上。”

    ……

    这么一通聊下来,开学要注意的方方面面郁夏心里都有数了,眼看着又有女同学进宿舍楼,她同王阿姨打了个招呼就背起大包上二楼去,过去二零五一看,门关着,还没人来呢。

    郁夏拿钥匙将门打开,走到最里头那张床前,她顺手把口袋放在桌上,把包袱搁地上,歇了口气,顺便打量起这间要住好几年的宿舍来。

    这条件比起后世相当简陋,和同时代的农村相较却已经很好了。屋里摆着四张床,宽大概一米,桌子是四人共用一张,长条状的,带四个能挂锁的抽屉。每个铺位又各自配了个柜子,郁夏将略小那把钥匙取出来,打开柜子一看,里头塞得满满当当,具体是些什么一眼看去真没瞧明白,只能看出有棉被有毛毯有床单,最顶上是个枕头。

    床单被套什么一水儿的全是天蓝色,没有印花,郁夏将床单铺在棕垫上,四面压好,放上枕头,棉被和毛毯就由它放在柜子里,她把毛巾被取出来放在枕头上。

    这样叠过之后,柜子里就剩下了一点空间,这点空间可以用来放冬天的衣服,她把柜子里头压了又压,将暂时用不到的全锁进去,降温之前都不用动它。这阵子要穿的就留在背包里头,先凑合着放在床下。

    带来那两条毛巾搁她那抽屉里,还有个塑料口袋里装着牙膏牙刷肥皂之类的,也规整好一并放进去。

    她先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之后从门后面找到一把崭新的扫帚,将宿舍清扫一遍,再拿抹布将桌面窗台这些地方擦上一遍。这些活过去这半年郁夏都做惯了,动作麻利得很。

    同宿舍另外三个人来得晚一些,有一个是当天傍晚,还有第二天第三天来的。

    四人之中走得最远就是S市来的郁夏,其他三个全是北方人,甚至第三天那个还是本市的,也因为是本市的,她比别人有多几分优越感,来的时候有爸妈陪着,本人就坐在床上吃水果,送她来那几个忙进忙出还不忘记询问同宿舍其他人的情况。

    “我们娟子是学护理的,你们三位同学都是哪个系啊?”

    因为知道她是本地人,哪怕看着不好相处,另外两个也压下心里那点排斥,端起笑脸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