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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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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人,她会来吗?”

    阳光极为艳烈,一小片连棵草都没有长的石地上,灰土色的石面被晒得滚烫,那半空中浮起的不知道是尘沙还是白雾,暄暄然像是在蒸腾着什么的热气。

    钱宗赴此时就正躺在那热气里面,很像是要被蒸了的感觉。但他看起来却似乎是被冻得不行,嘴唇发紫,面皮由内而外的透着一阵青,整个人抖抖索索,半开半阖的眼睛,瞧着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

    李朔等人看不见,只有远远近近的声音在这片白雾之中飘荡。钱宗赴的声音都在打着颤,短短一句话,虽然断断续续,却说得格外肯定:“那种人,她会来的。”

    就此这雾气中便没有了任何声音,钱宗赴微微闭上了眼睛等着,一直等到他的耳朵听到傅长桓的声音,他这才睁开了眼,努力抬起眼皮,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向他前来的人影。

    走在前面的那一个,可能是因为他的视线本就模糊,可能是因为他身处在雾气之中,那人的身影实在是看不清楚,但钱宗赴却就是觉得,那人在看他,只短短的一刹,目光就立刻转了开去,淡漠无谓的让他心惊胆战。

    本来,易清和傅长桓到了,他就该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但钱宗赴却愣了片刻,一直到那个窈窕偏瘦的女子走进了这片雾气,他才终于反应过来,立刻虚弱的出声道:“不要……快走!”

    这片冰冷的雾气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凭空冒出来的,出现的实在是诡异。易清一步踏入进来,只觉得脑袋都被冻得思绪迟钝了一些。她微微地摇摇头,理也没有理自己脚边的钱宗赴,只对紧跟着她进来的傅长桓说:“带他出去吧。”

    这事不用易清说,傅长桓也知道做,连忙将浑身已经被冻得像一块僵硬的石头的钱宗赴搀了出去,傅长桓才想起来回头,看到易清仍然在那片雾气之中站着,整个人动也不动,他喊道:“师姐,快走啊!”

    易清依旧没有动,但傅长桓的这一声喊,却像是一个信号一样,让别人动了。

    上下翻腾弥漫的雾气在几个点慢慢汇聚,最后化成几个白色的人形,各式的法器便从那人形之中刺出来,一瞬间,杀机四起。

    傅长桓呆住了,看易清使出长随剑迎敌,当下就想要上前去帮忙,但如今他还搀扶着一个无力站立的,根本走不开。察觉到钱宗赴在扯他的衣袖,傅长桓低头看他,就见钱宗赴责备的神情:“你……你回来做什么?你带她回来做什么?你……”

    大概是有关于自己心仪的女子,钱宗赴好容易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不过说完,他整个人看着就像是已经不行了,白眼直翻,深深的匀了好几口气之后,这才又道:“去叫人来救她啊!那群人……本就是为了九转道体!”

    由雾气幻化出的人影,跟易清的实力几乎相当,好几个加在一起,就是易清刚刚勉强能应付,却需要耗尽心力的那一种情况。

    那人影儿无穷无尽,易清好不容易打散一个,马上就会有一个接着补充上,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易清就会被活生生熬死在这片雾气之中。

    傅长桓手脚发冷,想也没想的就直接转身要去找人,他倒是还觉得情况乐观——易清是灵宗最为看重的九转道体,这片地界历练的灵宗真君多得很,他只要把这个消息说出去,来救易清的人,肯定少不了。

    易清肯定不会出事的!她要是有事,那全都是他的错,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人怎么就能蠢到他这种地步?易清如今又不是个普通的修士,九转道体,这世上哪个修士不觊觎?师兄说了他的倚仗是九转道体,师兄……

    想到这里,傅长桓的一颗心猛然一冷,他本来是扯着极度不愿意配合,怎么着都要跟易清待在一块的钱宗赴去找帮手的,此时脑中的念头让他整个人直接停了下来,感觉一下子浑身都凉透了。

    过了半晌,傅长桓才猛然一甩头——他这究竟是在乱七八糟的想什么?他……

    “阿长。”

    傅长桓不想了,准备要动身继续去找人了,一路上被他背着走的钱宗赴却突然叫他,声音和人都突然恢复了正常,不再发抖,淡淡地平静地叫他。

    方才的念头并没有被彻底甩干净,被钱宗赴的这一声叫的,又全都回到了傅长桓的脑子里。他直觉性的觉得有什么不好,没有理会钱宗赴的这一声,背着他继续往前走,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东西多得很,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阿长!阿长,你放我下来吧,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又叫了两声,看傅长桓依旧是充耳不闻,钱宗赴到底是一口气把真相说了出来。

    傅长桓停了下来,两条胳膊失了力气,再也背不住背上的人,将他放了下来,却没敢回头看他。只听到身后的人,轻轻地对他说了一声:“阿长,抱歉。”

    “我是五舟门的修士,门内恩师待我恩重如山,他想要九转道体,我……”

    所以,他就利用他跟易清之间的情分,让自己身处险境,然后引得他去找易清,把她送入虎口。

    这一次是对他的利用,之前那些对易清的真心不渝,肯定也是做给他看的吧!是了,易清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一个重义重友的人,她总是让人觉得冷漠寡淡到似乎已经血冷无心。万一到时候利用他没有效果怎么办?最主要的还是要让易清愿意去救他!所以,那些通过他的口舌传达的痴心,只不过是蒙着最美好的外皮,内里却最肮脏的算计。

    钱宗赴是什么时候让他觉得他对易清动了心的?那是光华之约还未开始的时候,到现在这么多年啊,哈哈哈,这人竟然可以如此缜密的在他面前瞒了这么多年,都未曾让他这个蠢材发现!

    傅长桓冷笑了两声,又觉得这样不过瘾,不自觉的仰天大笑,最后到笑出眼泪,笑的弯下腰去。一直到这笑声平息,他才回过头,直视着这个他在一天之前还打心眼里敬重着的人,问道:“师兄,自打我们在葬剑大陆重逢,你是不是就一直跟我不一样?”

    傅长桓双眼发红,方才的大笑让他整张脸都泛着些不自然的色泽,钱宗赴突然不能直视这样的他,微微撇过脸去,没有说话。

    傅长桓又想要笑了,良久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最后深深重重的看了钱宗赴一眼,便猛然转身,逃命一样的赶紧离开。

    察觉到自己身后的钱宗赴立即唤出了法器,最后却到底是没有对他动手,傅长桓一边逃,一边恨不得自己长上一百双眼睛,能够更精准更快地发现此地别的灵宗修士,一边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说起来,他的朋友好像很多,他是那种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性格。在灵宗,他和很多人是好友,后来去了杀峰战场,因为自己的修为地位高了,他的朋友就更多了。但是,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当真就只有那么几个啊!在那么几个当中,钱宗赴和易清是最为重要的……所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呢?那个恩师当真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吗?重要到让钱宗赴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他们之间的所有?

    不!他跟钱宗赴之间,是他将钱宗赴当成兄长,当成他曾经的将军,当成他的亲人,可是钱宗赴……在他眼中,他是什么呢?

    在半空中御器而行,想着这些,傅长桓整个人恍恍惚惚,好几次险些从自己的法器之上跌落下来。他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应该振作一些,赶紧去找人救易清,他已经失去了钱宗赴,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他最看重的友人。但这样的提醒总是不起作用,除了他今日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之外,还因为易清的聪敏。

    傅长桓终于回想了起来,他去找易清救钱宗赴的时候,易清几乎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她路上一直沉默,但看起来并没有一丝着急之色。她就那么默默地开始跟着他,后来带着他,跟他再也没有任何交流。到最后,她走进那雾气之中……

    天啊!傅长桓又停了下来,一张脸煞白煞白。

    最后在那雾气之中被攻击,易清没有半点意外之色。顺着一念丹丹材的气味一路找过来的时候,她就像是在积极的找着对自己大有益处的线索,积极的要往这个圈套里面走!

    走进去有什么好处呢?没有什么好处,全都是坏处,要说唯一的好,大概就是要让他这个蠢货对不起她!

    当然,她求的并不是他的歉意,她求的是自己的放下!

    易清是九转道体,身份不同,她做什么都应当小心。像今天这样顺着一种气味,一路走进陷阱的错误,她自己不可能犯,他本来也不应该犯。可这些他现在都想到了的问题,如果他真的看重易清的话,他就应该在什么事情都还未曾发生的时候就想到的。

    但是他没有,他这个蠢材脑子简单,其次,他到底是被钱宗赴的演技影响了。他下意识的就觉得,钱宗赴对易清痴心无悔,易清给他的,却只有一个干脆的拒绝,这太残忍了,这是易清欠下的钱宗赴的情,所以这一次钱宗赴有难,她就应该去帮帮他。

    他是这么想的,然后现在……这么一个愚蠢,对她又并没有那么看重,跟她有交情简直会无时无刻的害到她的朋友,为什么还要呢?可是不要吧,所有事还没有真正发生的时候,谁都会留着一丝希望。

    钱宗赴有一句话是很对的,就易清那样的性格,交一个朋友不容易,交到了她就是重视的,失去了,她也必定心中不好受。所以,她舍不得那么干干脆脆的不要。既然舍不得却又最好舍得,易清那么心狠的人,当然逮着机会就会对自己下手!

    现在,她对自己下手成功了,她走进了那个陷阱,她现在生死难测,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能狠下心来舍了他了!

    傅长桓还在半空之中,这下子是真的觉得连自己的法器都驾驭不住了。他惨白着一张脸,连现在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他知道错了,他当真不是故意的,他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这样可不可以?他不想一下子失去两个最重视的人,他不想!

    傅长桓流着眼泪,继续开始找灵宗的真君,不知道是否想到过,易清等不到他搬来的救兵,也从没想过用他的救兵。

    傅长桓背着钱宗赴走了没多久,在易清觉得自己大可以再撑上那么一会儿的时候,她给自己找的救兵就已经来了。

    当真赌了气,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送死?算了吧,她气性没那么大,虽然心情的确非常不好,但总归还是自己重要,何必要为了别人跟自己过不去呢?有几个挂牵的人,日子那样过,没有这样的人,日子还是照样过。

    上下,左右,前后,所有视野都被白雾充斥,但易清还是能感受到,在她的头顶,黑压压的仿佛是那么一片天塌了下来一般,有什么东西直接就照着这片雾气砸来。

    那如同塌了的天一样的东西一直压到易清的头顶上,空气和那白雾全都流窜而走,易清觉得窒息,但眼前一片清楚。她看到一个人向她飞驰而来,掠过她身边,一手牢牢的揽住她,带着她逃了出去。她看到还有一个人好不容易才从那塌了的天之下挣扎出来,就又被曲白一挥袖拍进去,最后,大概是被那片天给压成了一张薄饼。

    那片塌了的天的真正面貌,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大印,乌漆麻黑,盖在那里,看着像一座小山。易清瞧着,正觉得心中一动时,就听到耳边曲白的声音传来:“静心打坐!我先助你收魂!”

    曲白的声音极为严厉,在她的耳中听来却远远近近的飘忽不定,易清立刻觉得不对,马上照着曲白的话做了。